那眼神不像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不知為何,姜慈心底生出一種威脅感,她不由往後退了一點,同時,趙洵亦有所察覺,側身到她身前,阻擋了對方不依不饒追過來的視線。
“嚴無青。”
趙洵一道冷聲警告,如同一盆涼水迎面,嚴無青渾身一顫,頓時回神,他往後退了一步,匆忙低頭,很好地掩飾自己略顯慌亂的神情。
再一開口時,又恢複了那副遊刃有餘的腔調。
“後來下官又聽聞大人在我江南鎮受了重傷,心中過意不去,借此番受邀進京,特來關心大人。見大人如今一切安好,下官也便放心了。”嚴無青這一番話說得甚是體面,随機作了一揖,“如此,便不打擾大人了。”
不知道在江南鎮時兩人究竟發生了什麼,趙洵聽了這番話,連句客套話都沒應,拉着姜慈上了馬車,離開了。
馬車即刻出發,窗簾微微揚起,姜慈不經意往外看了一眼,隻見那縣令畢恭畢敬地站在外面行了一禮,接着擡頭看向馬車。
明知道對方不可能看到自己,姜慈卻對那視線有陰影一般,頓時遮住了簾子,移開了視線,動作一氣呵成,引得趙洵看了過來。
“怎麼了?”
馬車緩緩前行,離開了宮門。姜慈才松了一口氣,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這位嚴大人……似乎另有所圖。”
趙洵道:“他怕我還在查江南的事,與其說是關心,不如說是試探。”
“怪不得。”姜慈想了想,“那江南那些事……”
“嗯,他作為縣令自然知道。隻是不管是書院的事,還是當年景大人的事,都沒有确鑿證據,定為自盡案後,官府也無需再追究。”趙洵手指輕點窗沿,至今回憶起在江南時與此人打交道時的種種,還十分不悅,“我去江南是為翻案,他面上配合,實則事事躲避推脫,甚至連着幾日找不到人。”
姜慈聞言也不由感歎,“他看上去不像是這種玩忽職守的官。”
趙洵輕哼一聲,似乎并不贊成姜慈的說法。不過眼下這人倒隻是個小插曲,他跳過此話,轉而問道:“對了,你方才在宮中發生了何事?為何攔我喝那杯酒。”
提到這酒,姜慈面色一凝,現在想想還有些後怕,便将她當時所見所聞轉述趙洵。
“當時我從殿中退下,想按計劃換回阿岚的模樣回到殿中找大人。但我對宮裡還不太熟悉,回來時不小心繞錯了路,見那分派酒水的小太監正将一壺單獨的酒交到一個宮女手中。”
“多虧之前喬裝成宮女的樣子,我與這位公公打過交道,知道他負責管理提供宴會上的酒水,派發任務時,從來都是在禦膳房外的小隔間裡取,可眼下卻在走廊中将這個酒壺單獨交給一個宮女,不僅不合規矩,也甚是麻煩。”
趙洵看她一眼,“你是覺得那壺酒有異樣。”
“是的,但我那時已經換回了阿岚的打扮,而且也不知道那壺酒是送給誰的,隻好在後面暗暗跟着,沒想到……那宮女卻将酒倒入了大人您的杯子裡。”
雖然趙洵最終沒喝那酒,但他随即聯想到方才那宮女慌亂的神态,再與姜慈的描述聯系起來,那杯酒裡藏有什麼玄機,可謂是不言而喻了。
姜慈當時雖然不确定那杯酒中到底有什麼,未曾多想,找了個借口将趙洵攔住,現在想來還隐隐有些後怕。畢竟宴席上那麼多人看着,她一舉一動稍有不慎,就會招來懷疑。
還好她今日随身帶着小藥瓶,好幾次幫忙解決了麻煩。
“若是那酒真的有問題,可是誰有那麼大的膽子,竟然敢在宴會上加害于大人您?”
這朝堂上最不缺的就是有心之人,比膽量更為重要的,是這事能不能成,但凡有一線可能,便是不擇手段也要辦到。
趙洵似乎已經見怪不怪,對姜慈道:“有所行動,定然會露出馬腳,也許不久之後就能知道了。”他說完,又問姜慈,“倒是你在宴會上……我見你神色有異,發生什麼事了?”
姜慈方才還沉浸在攔下“毒酒”的驚心動魄中,差點忘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此時趙洵一提醒,她頓時道:“對了!大人,我在宴席上看到了郡主了,但一點奇怪……”
“怎麼?”趙洵奇怪道,“郡主為何不在王府坐席裡?”
“因為郡主她……在雲瑛公主的席位上。”
“公主?我記得随性的似乎是宮女……”
姜慈搖搖頭,“不是宮女。”
趙洵挑了挑眉毛,沒說話,卻好像已經猜到了答案。
隻聽姜慈繼續道:“正是公主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