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歸正傳,這想法也是說來話長,姜慈清了清嗓子,索性在趙洵身邊的空椅子上坐下。
小侯爺不動聲色地倒了杯茶,輕輕放在姜慈面前。
趙洵道:“此時無外人,姑娘可慢慢說。”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外人”兩個字從心頭劃過,趙洵不經意間說的這話,在姜慈聽來,似是輕而易舉地就将兩人拉到了同一戰線,在眼下陰謀未解、橫生枝節的時候,叫人聽着十分心安。
姜慈先謝過那杯茶,定了定心神,這才将心中所想娓娓道來。
“雖說黑衣人撤走對侯府來說也是一件好事,不過聯系之前他們的所作所為,這次撤離未免有些太輕易了。更何況這些人在江南時便處處為難,甚至要與大人魚死網破,有這樣的執念在前,難免不叫人生疑……所以一開始時,我還以為是因為大人這裡藏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趙洵意會,“你的意思是,懷疑黑衣人已經達成目的,才會撤走?”
“是,不過最近一來沒聽說過侯府失竊,二來……至少在我看來,侯府這段時日與我們初到京城時無異。”姜慈頓了頓,對趙洵道,“所以我想,也許變化不在侯府,而在别處。”
趙洵思忖片刻,反問道:“這麼說來,黑衣人的撤離确實與安親王有關?”
姜慈低頭撥動杯中茶葉,道:“可仔細一想,假如安親王真的察覺到問題,黑衣人那邊反而應該加強巡視,廣撒眼線,找出假扮太醫的對象,而不是将人都撤走。”
趙洵沒說話,姜慈便接着道:“不過,倘若我們推測公主的事情是真的,那麼安親王也确實和這件事脫不開關系。”
“怎麼說?”
“思來想去,有一件與侯府……或者說與侯爺您有關的大事,确實才發生不久。”
趙洵一愣,有些不解,“與我有關?何事?”
“雲瑛公主。太後壽宴上,本意欲以大人的婚事為主,與失散多年的公主雲瑛相認,同時又能與王爺結緣,是衆人皆知的一舉兩得的安排。雖然婚約之事未成,但畢竟有一件事目的已經達到。”姜慈緩緩說道,“皇帝金口玉言,又有群臣在場,至少公主的身份往後再沒人敢質疑。”
在趙洵的沉默中,姜慈說完最後的猜測,“江南是江南,京城是京城,侯爺有沒有想過,也許黑衣人監視侯府,本就是另有目的呢?”
“你是說,監視侯府也隻是公主歸宗的一環?”趙洵摸了摸下巴,将姜慈的話聯系起來,“借皇帝賜婚一事,讓這位雲瑛公主恢複身份,而賜婚的環節少不了我在,所以這些人不是怕我在京城,而是怕我不在京城,破壞了賜婚,也就破壞了他們的計劃?”
姜慈終于點了點頭,“如今計劃成了一半,也是最關鍵的一環,公主身份既成,背後的人也見好就收,畢竟在侯府周圍多待一日,就多一分暴露的可能,這些人也不敢大意。”
“那時我見到郡主的一瞬間,也曾想過也許郡主當真就是失散多年的公主,可轉念一想,不論是宴會上郡主的表現,還是安親王種種行動,如若公主身份屬實,又為何要做這些多此一舉的事?又為何要對外稱郡主病重,營造假象呢?”
姜慈一口氣說完,喝了口茶,才繼續道:“這些都是猜測,不論公主身份是真是假,有一件事至少可以确定。郡主是從王府被送入宮中,這件事安親王不可能不知情,假設皇帝真的有遺落民間的孤女,安親王定然也是了解的……說不定……”
某種猜測就要脫口而出,姜慈頓了頓,看了趙洵一眼,沒說出口。
趙洵不是口上有忌諱的人,順着姜慈的猜測道:“安親王說不定從多年以前,就收留了這個孤女,撫養成人?否則,江湖之大,上哪兒能這麼快找回一個失散多年的公主,你是這麼想的,對不對?”
姜慈應了一聲,“當年的事情肯定沒那麼簡單,安親王多多少少知道其中秘辛。對了,皇帝要找人,總得有人去辦這件事,也許從這處入手,可以查出一二。大人可知這次辦理這件事的人是……?”
趙洵點了點頭,道:“大内總管,和洪。”
說起和洪此人,姜慈确實沒什麼印象,不僅劇本前期這号人物根本沒出場,而且助理放在車裡的這個版本連出場人物表都沒有,姜慈就是想被劇透也沒門。
眼下,她隻得捧着茶,聽趙小侯爺将此人一一道來。
據說這位和公公年幼時遭遇家變,随後跟随車隊逃到京城中來,本以為逃過一劫,沒想到這車隊也不是什麼好人,将同行的好幾個人孩子賣了出去,四散各地。和洪年紀雖小,不過那時候就展現出非凡的本領,硬是從半路上逃了出來。他害怕遭人追殺,行至皇宮外,毅然決定淨身入宮……這便是和洪來到宮中的契機。
已知和洪自小便有别于同齡的孩子,既有想法也有膽量,雖說剛入宮時也遇到種種折磨,不過這種苦難并未持續多久,憑着才智,和洪很快就在一衆小太監中一路往上爬。直到新皇登基後,和洪又憑借當初在宮中積累下來的勢力和多年的手腕,一舉拿下了總管的位置,從那之後一直侍奉皇帝左右,成為當今宮中無人不曉的和公公。
姜慈聽着聽着,腦海中不禁閃過電視劇裡的種種橋段,越發覺得這位和公公不可能在這件事中置之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