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惴惴多久,新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青雀一大早又來喊他,說是外面有人尋他。
他心裡并不意外,昨日甯修禮顔面掃盡沒來,今日應是做好了打算來尋他了。
然而去了西邊的小門打開一瞧,門外立着的并不是甯修禮,而是甯修禮的夫人王氏。
甯臻玉原是抱着一腔奚落而來,打算看甯修禮的笑話,此時不免頓住。
當初他病重,被甯家一院子的人抛棄在小屋裡,無人理會,唯有大嫂王氏念着情分,時時給他煎藥送粥,他對王氏确有感激。
王氏一見到他,忍不住細細瞧了他的面容身形,看着氣色比當初甯家落難時好多了,應是沒在謝府受罪,才松了口氣。
隻是面對甯臻玉,她還是有幾分躊躇,輕聲道:“臻玉,好些日子未見了。”
甯臻玉停頓了片刻,不知該如何稱呼,半晌才道:“甯夫人。”
王氏聽了也覺得尴尬,連忙道:“不必這樣多禮……不瞞你說,我這回來是有事相求。”
“下月璟王生辰宴,家中打算備上厚禮相賀,你也知道父親的狀況……指望着能打動璟王,冰釋前嫌,隻是苦于不合璟王心意。”
甯臻玉聽明白了,甯家是有意巴結璟王,卻不知璟王喜好,因此昨日甯修禮才會來求見謝鶴嶺,可惜謝鶴嶺閉門不見。
他錯開視線,看向王氏的身後,便瞧見巷子外頭停着一頂轎子,應是王氏所坐。旁邊馬蹄聲躁動,隻見甯彥君正坐在馬上,面容不耐。
甯修禮想來是無顔見人,推給了甯彥君,甯彥君也拉不下面子,才商量着推了與家中棄子最有情面的王氏過來。
兩個大男人,竟叫一個婦道人家來到這謝府小門與他說情,自己躲在後邊。
甯臻玉心裡直冷笑。
另一頭,甯彥君等得有些不耐,往巷子裡看了一眼,正與甯臻玉對上視線,見他目光譏诮,當即有些挂不住臉。
又心想這小子不過是仗着幾分姿色,委身謝九,方才能在這京中立足,有何顔面嘲諷他?
還累得甯家壞了聲名,若非甯家寬厚不計較,這西貝貨早該在京兆府打斷手腳,不知被哪條野狗拖去分食了,哪能在這裡挑釁于人?
他越想越是惱火,哼聲道:“你看什麼?謝九難道沒教過下人,見了别府的少爺要問安麼?”
甯臻玉嗤笑道:“好尊貴的氣派,上門求情也鼻孔朝天,莫非不知‘求人’二字怎麼寫?”
這話立時惹惱了甯彥君,他輕喝一聲,策馬沖進巷道,驚得王氏低呼一聲,慌忙退開幾步。
甯臻玉退也不退,冷笑道:“這兒不過一扇小門,經不起甯二少爺縱馬。”
說着将手一指,“大門在那兒,你盡管去闖,門房定來替你拉缰繩。”
甯彥君哪裡敢去招惹謝府的正門,卻又被諷刺得臉上無光,氣得指着他就要罵,王氏急道:“彥君,你莫要生事了!”
想起正事,甯彥君這才忿忿勒馬,停在牆邊,忍不住道:“照我說,送些貴重之物,再挑些美貌姬妾過去,總出不了差錯,何必與他廢話……”
王氏拿他沒法,懇切道:“臻玉,你莫和他計較,他脾氣急了些……我隻望你看在往日情面上,透露一二。”
甯臻玉知道,他們都以為自己與謝鶴嶺關系匪淺,能通過謝鶴嶺打探到璟王喜好,可他和謝鶴嶺當真是毫無關系。
他張了張口,不知該如何澄清,也明白這話說出去,恐怕也無人相信。
王氏也看出他有難處,歎道:“你若實在不知,便就罷了……”
甯臻玉見她面容憔悴,實在不忍為難大嫂,半晌道:“我隻知道璟王喜好湘繡。”
“湘繡?”甯彥君重複一遍,狐疑打量他兩眼,“此話當真?”
璟王年少時身在蘇州,因而早先便有不少官員送了蘇繡,從未聽聞他喜好什麼湘繡。
“不信便罷了,你照舊送你的舞姬過去。”甯臻玉冷冷道。
他無視甯彥君難看的臉色,與王氏說了幾句話,問了秀秀的近況,這才合上門。
隐約還能聽到甯彥君在外哼道:“我說麼,他既伺候了謝九,定然知道的。”
甯臻玉面無表情,忽而俯身,摸了摸跟随過來的阿寶,又指了指屋檐。
阿寶半懂不懂,隻是照常躍上屋檐,追着屋檐上的雜草玩鬧,一個不留心,松動的一處瓦片當啷墜落。
甯臻玉如願聽到甯彥君痛呼一聲,叫罵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