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臻玉聽出他是何意,面色愈發難看,忍不住譏諷道:“你倒在行。”
他知道自己腰上這點淤青,來得如此湊巧,恐怕是進了别人的圈套。他呼吸平穩了些,解釋道:“在前院挂燈籠時撞的,瞧見的人不少,可為我作證。”
謝鶴嶺不置可否,放下手,甯臻玉當即攬上衣襟,卻又覺衣角一緊——他散開的裡衣,衣角正垂在謝鶴嶺膝上,被謝鶴嶺壓住。
謝鶴嶺道:“你打算如何還我?”
甯臻玉一頓,道:“我是被誣陷的。”
話音剛落,他瞧見謝鶴嶺似笑非笑的嘴角,便知道自己是欠定了。
哪家主人會真正在乎家中下人是否清白,管事的出面處置,與人私通就都處理了,省得麻煩。謝鶴嶺能耐着性子聽他說這許多,已是破天荒。
謝鶴嶺忽而一把攥過他的手腕,他站不穩,随即跌進謝鶴嶺懷裡,就聽對方在耳邊道:“要如何還,甯公子早該心裡有數了。”
吐息溫熱,甯臻玉當即偏過臉頰,一言不發掙紮起來。
謝鶴嶺也不攔,就見甯臻玉胡亂撿了衣裳穿上,臉色難看,快步出了門去。他這才起身,緩步踱到外間,看向桌案上遺落的一枝木芙蓉。
木芙蓉本是通體霜白,到了夜間,逐漸染上嫣紅。謝鶴嶺瞧了一眼,微妙覺得有幾分像甯臻玉——平日面容慘白,神色冷淡,方才被迫自證清白時,羞惱已極,整個人都染上了绯色。
他袖手打量片刻。院子裡老段一行人仍安靜候着。
他們全是習武之人,耳目靈敏,屋内之前的一陣怪異聲息,他們自然全聽到了。甯臻玉出來時衣衫不整,這會兒家主也未着外袍,他們隻當未瞧見,靜候吩咐。
半晌,謝鶴嶺終于轉過視線,瞥了眼台階下狼狽跪倒的花匠,地面已磕出一片血迹。
老段立刻請示道:“是否嚴加拷問,審出背後之人?”
花匠面露懼色,口中嗚嗚作響,朝階上的貴人一個勁兒磕頭。
謝鶴嶺卻渾不在意,像是已有猜測,吐出一句:“罷了,杖殺。”
*
甯臻玉一路疾行,出了主院才冷靜些,在晦暗夜色裡緩緩整理了衣襟,這才慢慢順着遊廊走動。
路上迎面碰上幾人,應都是在主院看過熱鬧的,見他完好無損出來,顯然是被謝大人放了,一個個面露詫異。
秋茗正在轉角處與人閑聊,瞧見他望過來,竟面色一僵,忍不住倒退幾步,逃了開去。
甯臻玉看他這心虛模樣,哪還有不明白的。他方才在屋裡又驚又惱,出了一身冷汗,此刻身上難受,被冷風一吹,仿佛謝鶴嶺的吐息拂過,着實難忍。
他再無心情與秋茗糾纏,徑直回了自己院子,又去廚房打了熱水,打算沐浴一番。
剛合上門,又有人敲響。
甯臻玉耐着性子問:“誰?”
婢女在外答道:“大人吩咐我來送一樣東西。”
甯臻玉沉默片刻,實在懷疑謝鶴嶺的險惡用心,卻不好和姑娘家為難,便去開了門,婢女将一物遞給他,便匆匆離去了。
他凝目一瞧,一枝木芙蓉綻放在他手心,顔色嬌美。
想到這木芙蓉在那場腌臜事中起了何種作用,又如何被謝鶴嶺拿在手中把玩,竟還特意送來……
他胸口起伏,當即将這枝木芙蓉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