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再三确認後，最終拉起柏的胳膊，在他手臂上擦拭了酒精，将麻藥針管推了進去。

柏閉上了眼睛。

*

手術進行了大約七個小時。

當柏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是第二天上午，映入眼簾的是頭頂安靜祥和的白熾燈。

房間裡沒有人，陽光緩緩地從隔着白色輕紗的窗戶中灑進來，窗邊有幾盆碧綠的盆栽，環境優雅舒适，周邊彌漫着令人身心愉悅的淺淡熏香。

柏睜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一會兒。

手術已經結束了。

他沒有感到任何部位有劇烈的疼痛，甚至沒有任何不适的感覺，從術前打完麻藥昏迷到現在，柏覺得自己仿佛隻是睡了一覺，并且轉眼間就醒了過來。

女王向他承諾過手術會一切順利。

柏望着頭頂溫和的白熾燈，緩緩吐出一口氣，刹那間，竟有些遺憾自己沒有死。

他想要坐起身，才發現自己十分虛弱，而沒過多久，通過監控察覺到他動靜的主治醫生們很快趕了過來。

醫生用印有絕密标符的病例記錄柏的身體狀況，并引導他去觸碰後頸剛剛切換過的腺體。

“會比你以往的Alpha腺體更柔軟些，要注意保護它。”醫生溫聲提醒道。

柏撫摸到後頸有一塊硬币大小的軟肉，以往這個部位粗粝而堅韌，現在居然柔軟得不可思議。

“您的Alpha伴侶未來會通過這處腺體，為您注入信息素，也就是臨時标記，以緩解您發情期的不适，當然，由于您剛經曆過手術，一段時間内，或許還并不能順利地進入正常Omega的發情狀态。”

醫生一邊往病例上記錄，一邊告訴柏。

“您身體的部分器官也進行過改造，從性别分化的角度來說，Omega和Alpha的區别僅在于腺體，日後您的主腺體會持續分泌Omega激素，在此期間您會産生一些不适症狀，比如發情期紊亂、易感、信息素味道缺失等，不過恢複得好的話，過渡期并不會持續太長時間。”

說着，醫生又安慰了他幾句，在檢查完柏的身體沒有其他異常狀況後，便帶着人離開。

柏繼續躺在床上。

他本以為自己做完手術後，會産生某些激烈的情緒，比如無法接受現實、後悔、或者直接大哭大鬧一場……但事實上，他發現自己平靜的不可思議。

仿佛這場手術早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心力，如今命運已定，他成了一個Omega。

*

柏在醫院裡一連待了五天。

期間姑父姑母不時來探望，女王也托人帶來問候，最後是溫斯公爵打電話過來——出于柏的極力要求，外公在這場手術中并沒有到現場。

電話裡兩人一陣沉默。

柏不知道該跟外公說些什麼，他外公也是一個Alpha，而柏如今變成了Omega，莫名地，兩人之間産生一絲尴尬和異樣。

溫斯公爵在電話那頭東拉西扯，想探問柏的消息，但繞來繞去也沒表達出什麼意思，柏最後覺得累了，說：“外公，我休息。”

“哦，那……那你好好休息。”溫斯公爵忙不疊答應道。

祖孫倆挂斷了電話。

令柏唯一感到輕松的是與凱文的線上交談，凱文是個局外人，并不知道柏所遭遇的一切，他以為柏這周要做腸胃手術，所以不時發來消息探問，并問柏有沒有嘗試自己給他的魔藥。

“……”

柏想辦法逃過這個話題，轉而問凱文要這周的課堂筆記。

如此長時間的耽擱，他有很多課程都被落下。

凱文很快用照片把筆記内容傳過來。

柏看着照片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一時間腦袋發疼，手術後的問題也全被抛了開去，他開始發愁起自己似乎永遠跟不上進度的課業來。

由此，心情竟莫名舒展了些。

……

這天，柏正拿着手機翻看凱文傳來的闆書照片，忽然收到一條通訊錄好友申請：「守序巫師」請求添加您為好友。

備注是：同學。

柏微微一愣，下意識點了通過。

而也就在同時，柏收到了凱文發出的短信：

「超帥der小魔藥師」：夭壽了，安柏！剛剛席宸問我要你的聯系方式！

「超帥der小魔藥師」：他問你這周為什麼沒來上學，我說你生病了，要做胃病手術，然後他就問我要你的電話号碼！

「超帥der小魔藥師」：我本來不想告訴他，可是……

凱文發了一張自己被威脅的表情包。

「超帥der小魔藥師」：他真的好兇啊，嗚嗚嗚！

「超帥der小魔藥師」：他說你們之前打了一架，要慰問是不是把你打壞了。

「超帥der小魔藥師」：你們沒事吧？

柏：“……”

他看向自己聯系人列表裡剛剛多出的那個“守序巫師”，嘴角一抽。

守序巫師的另一層含義是黑魔法師，在遠古時期，黑魔法還未被列為正統魔法，因為其過分的詭谲、強大、不可控制，往往被人們視為邪惡魔法，而修習黑魔法的魔法師們也常被喚作“巫師”——一個具有貶損意義的稱呼。

但随着時代發展，黑魔法最終與白魔法、自然魔法并列為三大高階魔法，“巫師”這個舊稱卻并未被舍棄掉，而是冠以“守序”二字，實則是黑魔法師們在某種程度上的戲谑與自嘲。

席宸修習的是黑魔法，柏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這個所謂的“守序巫師”是誰。

而且對方很快發來了消息：

「守序巫師」：我，席宸。

「守序巫師」：聽說你胃病住院了，還要手術？不會是被我打的吧？

「守序巫師」：早說讓你去醫院看看，不聽老子的，這不，報應。

「守序巫師」：先說好，我可不是在招惹你，隻是怕把你打出毛病來，想慰問一下。

「守序巫師」：你在哪個醫院，發個地址過來。

“……”

柏正猶豫着該怎麼應對，對面的席宸見柏久久沒有答複，竟直接撥了個語音電話過來。

柏吓了一跳，手一顫，忙不疊把對方拉進了黑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