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當初在學校一樣,柏作餌将他引入圈套,席宸居高臨下地兜頭往他臉上澆一盆冷水,然後告訴他,他不配。
怎麼會這樣?
怎麼可以……這樣?
他還以為自己終于獲得了将對方踩在腳下的機會,他将那枚可以掌控對方性命的控制器打造成一件精美的裝飾品,像去裝扮自己缺憾的人生,心心念念想從受盡隐辱的過往中找回一絲平衡……
可怎麼從頭到尾都是在對方的算盤裡打轉?
伊爾難以接受,嘴角卻不自覺咧開,無法遏制地笑出來,他看着柏投過來時甚至有些憐憫的目光,心想,自己嫉妒瘋了的這人,居然從頭到尾都沒有把他當做過敵人。
柏眉頭蹙緊地警惕望着他。
就在這時,或許是兩人打鬥的動靜引來外面的家仆,敲門聲忽然響起,有人急切問道:“夫人?夫人!發生了什麼?您在裡面嗎?”
柏一驚,瞥了眼房門的位置,還沒來得及捂伊爾的嘴,對方已經猝不及防地沖門外吼了一聲:“滾!不要叫我夫人!”
柏:“……”
家仆在門外靜了靜,片刻後,自讨沒趣地走開。
柏看向伊爾的表情又添了一絲困惑。
伊爾被柏的魔杖抵着喉嚨,目光從對方微蹙的眉頭看到他俯身下來的脖頸,瞥見他衣領下青紫一片的吻痕和牙印。
他沉默了半晌,忽然問道:“做個Omega對你來說很好嗎?”
柏挑了下眉,有些莫名地望着他。
伊爾:“我這輩子都想擺脫Omega的身份,可你是個Alpha,怎麼會想成為一個Omega?”
他第一次聽到柏為聯姻而經曆過一次性轉手術後,還曾驚愕地生起過一絲憐憫,心裡又忍不住痛快,覺得這人原來也跟自己一樣,表面光風霁月,可原來也是被人肆意揉搓的泥巴。
溫斯公爵聲名顯赫又如何,還不是得為王權奉上自己心愛的外孫。
席宸表面回護,可原來也把柏當做一個犧牲品。
這些人果然都跟他父親沒什麼兩樣。
這是伊爾難得對柏展現出些許好态度的時候,他與柏刻意表現親近,并非隻是因為首相安排,他隻是忽然之間覺得心裡舒坦——知道柏同樣落不到好,他曾經遭遇的那些,便就不會顯得那麼凄慘。
他向柏展示自己引以為傲的傷口,以緻于從未懷疑過柏對王室的背叛隻是一場演戲——柏怎麼可能不痛恨自己成為了一個Omega?
可如今……
伊爾無法理解,便止不住譏諷地兀自猜測道:“你這輩子怕是連威懾都沒嘗過吧?”
否則他怎麼會傻乎乎地還在為席宸做事?
怎麼可能心甘情願委身于一個Alpha?
他早晚會後悔!
而柏目光落到伊爾後頸處那個凹陷的、突兀的缺口,本知道自己不該在這種狀況下跟對方聊這些,可他實在是有些無奈,問:“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嘗過威懾?”
伊爾眼神裡露出一絲驚愕。
柏:“你以為我選擇席宸,是被對方哄勸、誘騙?是失了智?被王室的權威和Alpha的花言巧語唬得完全看不清自己的利益?”
柏:“不是這樣的,伊爾。”
柏:“我隻是選一個對自己更好的未來。”
伊爾:“更好的未來?哈……”
柏:“不然呢?我不維護王室,難道要看着席宸讓渡軍權,把王室權柄交到養出了一個浪蕩兒子、和對自己親生Omega釋放威懾的畜生們手中嗎?”
伊爾一下子愣住。
柏:“你明知道什麼是對的,你也知道你該恨的人絕不是我,可你依舊選擇跟他們站在一邊,你甯願挖掉腺體,甯願千辛萬苦地擺脫Omega的身份,可難道就從來沒有想過,錯的并不是你,也不是Omega這個身份嗎?”
伊爾呼吸起伏,似乎想說什麼,可又說不出來。
柏收了手中的魔杖:“我不會殺你,你的罪行自有王室審判。你可以繼續恨我,若這恨意能讓你覺得痛快一些,那就繼續飲鸩止渴下去吧。”
說罷,柏不再多談,勾勒了一個陣法,将對方困在其中,轉身就要走。
伊爾望着他的背影,指尖微微發抖,忽然聲嘶力竭怒道:“你懂什麼!?你憑什麼敢對我這麼說?你不過是仗着你的家世、身份……你身邊一群不用讨好就對你掏心掏肺的人!你不過是比我幸運!你有什麼資格、有什麼立場對我進行說教!?”
柏微微偏頭看他,思索了半晌,問:“是麼?”
如果從Alpha被迫成為Omega對他來說也算是幸運的話……
柏搖搖頭,又想,或許是吧。
至少他幸運地遇上了席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