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後,柏都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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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傍晚。
席宸坐在空無一人的書房,看着簾外的夕陽慢慢沉下去。
他指尖無意識摩挲手上的族徽戒指,直到房門外傳來侍衛通報聲:“陛下,陳先生來了。”
席宸回過神,将目光從窗外收回,低低應了一聲:“進來。”
陳走進門,房門很快被合上,席宸看他一眼,陳也并不多客氣,往書房沙發上一坐:“又有什麼事?非得把我叫到這兒來……”
陳不愛進克拉卡帕宮,因為諸多繁瑣的禮儀和流程,以及他特殊的樣貌,難免會被周圍人關注。
席宸說:“有個任務……”
話沒說話,陳已經擺手:“臭小子,先前答應我的休假還算不算數?”
“……”席宸沉默了片刻,“你最近有事?”
陳深吸了口氣:“沒事……怎麼我就不能休息兩天?當初就該送你去喂狼,搞得如今一把年紀了,還要屁颠屁颠為你這個小屁孩跑腿兒。”
說着冷哼一聲,往沙發上一躺,一副啥也幹不動的樣子。
席宸:“我給你……”
陳連忙打斷道:“别……用不着給我什麼!說實話,阿宸,這麼些年,我有想過從你這裡讨什麼東西嗎?”
席宸又默然了一會兒。
陳看着他,忍不住歎了一聲:“我也說過不止一次了,不想再摻和政府和你們王室的事,先前是不得已,貝爾福德和機械魔法武器一直是我在調查……如今一切穩定,我一個落魄出身的混血,手裡握着那麼多貴族和議員們都拿不到的權柄,你不介意,其他人都未必看我順眼。”
席宸沉下眼眸,他清楚這些,陳也不止一次地向他請辭,可席宸不想放對方離開。
他身邊能用的人是不少,但沒有一個能讓他完全信賴。
陳繼續道:“東共和國有一句古話,叫急流勇退,聽過嗎?說的就是我這種狀況。而且你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國王陛下,以前你什麼都沒有,我圖個樂子,陪着你小打小鬧,如今……”
席宸:“姨母去世後,你是唯一看着我長大的人。”
“……”陳頓時噎了一下,“你别給我來這套。”
席宸語氣放得很低:“我隻再求你一件事,陳叔,這件事……真的隻有你能做。”
陳在沙發上憋屈了一會兒,看看對方,半晌,無奈道:“什麼事?”
席宸摩挲着手上的族徽戒指,沉默稍許:“溫斯公爵一直為我外祖守靈,自陵寝被破後,不斷有輿論猜測那陵寝裡到底有什麼……我可以告訴你,那裡封印着一隻魔鬼。”
“魔鬼?”
“确切的說是一縷魔鬼的殘魂,溫斯公爵去世後,這縷殘魂就沒了蹤影……”
陳蹙了蹙眉:“你想讓我找到它?”
席宸點頭,又猶豫片刻:“當初是你幫我找到的我父親,這麼些年,你從沒問我父親為什麼要那麼做,包括我身上諸多的秘密……”
“阿宸,”陳打斷道,“這是你的家事,我……”
席宸搖搖頭:“我知道你是聰明人,陳叔,這些事情你從不過問,但你未必沒有過猜測。況且……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陳:“什麼情況?”
席宸頓了一會兒:“小柏可能沒辦法為我懷上孩子。”
陳皺起眉。
席宸告訴陳那個令人絕望的體檢報告結果。
陳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小柏他……”
席宸:“你知道他原本并不是一個Omega,對吧。”
陳與席宸對視一眼,沉默下來。
他自然知道這些,并不是席宸告訴他,而是這麼長時間跟柏打交道,什麼阿斯加爾醫療中心、柏不同尋常的天賦、逃婚的姐姐……連李威爾都知道了柏此前并不是一個Omega,陳沒理由不清楚。
隻是從沒向席宸問過。
席宸:“柏是為這場聯姻被迫接受的手術,原因也都跟那個魔鬼有關,塔利亞王室需要得到與安路易斯家族的血脈……原本若柏真的沒辦法生育,對我來說最好的選擇,是從安路易斯旁系重新找個Omega。”
頓了頓,席宸說,“可我不願意。”
陳擡頭看他。
“我的王妃隻能是柏。”席宸神色冷淡地說,“我一定要跟他結婚,哪怕一輩子都不要孩子,未來誰愛繼承這個王位,或者效仿東共和國進行選舉,随便吧,那都是以後的事。”
“阿宸……”
“用不着勸我,陳叔,我跟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聽你規勸的……”席宸打斷道,“而且事實上,我還有個機會。”
陳:“什麼機會?”
“古往今來,所有魔法師都說魔鬼的詛咒無可破解……”席宸斟酌了一會兒,“可現在不一樣了,我們有新的東西,像機械魔法武器那樣,現在也不是古魔法時代,以前無法解決的問題,如今未必解決不了——亞倫少校和梅林主導的實驗室不就在做這方面的研究嗎?”
陳:“你想……”
席宸點頭:“你幫我找到那個魔鬼,我要破了這個詛咒。”
陳看他一眼,見席宸表情冷冽,目光裡透露着難言的殺意。
這個困了塔利亞家族幾代、纏得席宸無時無刻不處在恐懼中、讓他這輩子都難以安生的惡鬼。
席宸要找到,殺了它。
“這件事我找不到别人,隻有你,陳叔。”席宸對陳道。
陳與席宸相視了一會兒,點頭,答應道:“好,我幫你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