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席宸拿着體檢報告，看向面前戰戰兢兢的醫生。

柏在旁邊沉默地坐着，神情冷淡，似乎對眼前發生的一切熟視無睹，醫生小心翼翼看他一眼，又看向席宸，硬着頭皮道：“閣下……身體狀況異常，未來可能都……無法懷孕。”

體檢報告檢測了所有相關的指标，呈現結果堪稱惡劣：

柏的生殖腔出現了不明原因的變化，有一塊不大不小的陰影，遮擋了原本光滑健康的内膜結構，從影像上來看，很可能是萎縮性病變、并伴有異常增生——這是Omega流産後常見的病症，大部分原因是養護不當……但醫生理解不了柏為什麼會這樣。

“閣下一直休養得很好，明明之前檢查的時候還沒有問題……”醫生小聲辯解，又看了眼席宸，指着他關注的另外幾項數值，“腺體和卵巢發育都很正常，但信息素分泌和卵泡計數出現了無法判斷原因的波動，尤其是卵泡計數，已經下降到了……”

醫生抿了抿唇，半晌沒敢說出來，直到席宸看向他，才破罐子破摔道，“閣下以前是Alpha，剛剛完成手術、Omega性征尚沒有發育完善時，卵泡計數都比現在的高。”

意思是柏大概率沒有辦法再産生卵子，連試管懷孕、用取卵針取卵的可能都沒有。

席宸看着手裡的報告，久久沒有說話。

柏之所以來體檢，是因為發現自己的信息素味道産生了異常，原本清淺馨香的洋甘菊味道，莫名摻雜了一絲血腥味。

而柏近來性格、狀态上發生的變化，也都讓席宸感到擔憂。

席宸沒想到情況會這麼嚴重。

他問醫生：“有什麼治療辦法嗎？”

醫生沉默許久，很想給席宸一個說得過去的答複，可終究搖搖頭，無奈道：“閣下身體狀況本就異于常人，生殖腔萎縮性病變是Omega常見的不孕症狀，情況惡劣的話會發展成腫瘤，目前的建議是保守觀察，至于治愈……可能要經曆幾輪手術，閣下不知能不能撐得住。”

事實上，醫生對柏出現的諸多病症也感到困惑，幾乎翻遍了資料，也沒查到有相同的案例……最後隻能歸結于柏曾接受過AO性轉手術。

讓一個并非Omega的人懷孕，本身就是一件冒險的事。

即便席宸答應，醫生也不大敢冒着風險為柏進行治療。

席宸又是許久沒有說話，片刻，擡頭看向坐在一旁的柏。

柏從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個字，隻是靜靜坐着，似乎對眼前的結果已經麻木，又或者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

席宸感到心疼，擺手示意醫生先退下，緩步走到柏的身邊，在他膝前蹲下來，握住柏的手，沉默了半晌，低聲道：“沒事。”

不能懷孕又如何，他現在也并不想要孩子。

柏默然很久，片刻後垂眸看向他，眸子裡閃出疑惑，似乎在問席宸：什麼沒事？

席宸摩挲着柏的手：“你身體更要緊些，先把身體養好，其他的事……我們以後再說。”

柏靜了半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對席宸道：“我想回溫斯莊園。”

腦海裡那個聲音在催促他離開，溫斯莊園是他最好的去處。

席宸猶豫了一會兒：“好，等我忙完最近的事情，我陪你……”

柏：“我想一個人回去。”

席宸皺起眉頭：“你身體不好，一個人回去……”

柏：“我想靜一靜。”

他看向席宸的眸子裡充滿了莫名的厭倦……席宸分辨不出這厭倦是對自己還是對眼下的生活——他對柏流露出來的神情感到不安，好像柏離開後，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席宸想說點什麼話安撫，可柏将手從他掌心裡掙脫出來：“我不想再在這座王宮裡住下去。”

「這裡到處都是席宸的耳目，你該去一個安全的地方，不要讓他再監視你。」

腦海裡的聲音說道。

柏：“我不想再跟你一起生活。”

席宸愣住了，盯着柏看了半晌，唇角不自然地勾了勾，似乎想将柏方才的話當做一句玩笑：“你……在說什麼呢。”

他按下心底的慌亂，認定柏隻是膩煩這裡的生活，畢竟來來往往的議員、處理不完的政務……席宸妥協了：“那好，你回溫斯莊園待一陣，我給你安排随行的護衛，還有醫生，你想什麼時候出發，我們定一個……”

柏：“明天。”

他看向席宸，冷淡道：“我明天就要回。”

席宸再次怔住，沉默地與柏對視了半晌，喃喃道：“明天……”

他從柏目光中看到久違的冷淡與疏離——像當初柏并不願意跟他聯姻那會兒。

席宸倉皇地避開視線：“明天……明天會不會……”

太早了些。

他沒說出來，因為柏已經起身，不顧席宸蹲在他身旁的動作，推門走出去：“就要明天。”

“小柏……”

“我不想再在這裡待下去。”

*

第二天下午。

亟待出發的車輛停在克拉卡帕宮不引人注目的側門，席宸為柏送行，反複交代随行的衛官：“溫斯莊園有任何狀況，都第一時間向我彙報，務必保證柏的安全……”

說話間，柏已經上車，席宸目光下意識随柏望過去——他以為柏要跟他說些什麼，但從始至終，柏沒有說過一句話。

連道别都沒有。

席宸主動走上前，想跟柏搭話。

但柏已經搖上車窗，命令司機發動了車子。

坐在前排的司機把着方向盤，有些為難地看了站在旁邊的席宸一眼，用眼神詢問自己方不方便離開。

席宸沉默半晌，把想說的話咽回去，沖司機點了下頭，示意他聽柏的吩咐。

汽車很快離開。

席宸站在原地，盯着柏所在的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