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徐應悟已在西門府寄住了月餘。除卻偶爾上李瓶兒房裡過半宿、同她說說體己話兒,西門慶幾乎夜夜與他應二哥歇在書房裡,另幾房妻妾有日子沒見着他了。
這日兩人用罷了晚飯,西門慶便張羅着上棋盤,興沖沖搓着手,要同徐應悟“殺一盤”。徐應悟彈他一記暴栗道:“才吃了,窩着不難受?頭回見人下這雙陸棋子還上瘾!”
西門慶從炕上下來站定,拉着他手彎眼笑道:“應二哥須得勤加操練,方能有所精進。豈不聞一日不下手生哩!”
徐應悟不知,他哪是下棋上瘾,他這是報仇呢。從前應伯爵最擅各類消遣遊戲,雙陸象棋無一不精,且水平之高,想輸便輸,想赢便赢。西門慶同他對弈,每每絞盡腦汁險勝一局,完後複盤解局之時,應伯爵卻總能說出“方才哪處哪處,我若怎樣怎樣,你便失了先機”之類的話。這不明擺着為全西門慶臉面、曲意讓着他的?
西門慶好不服氣,便将話挑明,說“應二哥不必客氣,倒像我輸不起似的。”于是應伯爵便叫他連輸十幾把,逼得他眼紅來火,氣急了撒潑道:“你再不叫我赢一把,我不同你下了!”
如今“失憶”後的徐應悟不擅此道,西門慶同他玩了幾把,便發覺他布局毫無心得,落子漫不經心,棋藝幼稚如同孩童,可偏偏又愛較真,一局下完,總追着與西門慶探讨老半天。西門慶少不了“悉心指點”于他,将過去所受“屈辱”通通找補回來,因而得意自滿不可名狀。
兩人先站着,後坐着,從屋裡炕上挪到院中石桌,且下且吵,沒留意便敲了二更。
平安兒在旁探問可要傳些夜宵茶點,西門慶懶得搭腔,徐應悟替他應道:“不必了,你爹明日早起上衙門當值,過會子便歇了。”平安兒聞言便告退,上後頭傳水為他二人預備洗漱。
西門慶見他應二哥撐着下巴、一心鑽研棋局的模樣頗為可愛,春心一動,又起了邪念,便站過去扳開他兩條胳膊,往自己腰上一盤,強令他環抱住自己。
徐應悟仰頭笑道:“我的兒,你又欠的慌?乖乖兒歇了吧,昨兒才挨了一頓。”
西門慶挺胯蹭他胸口,涎臉央道:“應二哥與我品品箫兒,身上舒坦了,這一夜才睡得實。”
“你個色坯!一日也忘不了那醜事!”徐應悟在他臀上擰一把,咬牙罵道,“一悶棍把你掄暈了,睡得才叫實!”西門慶口裡“哎呦”,扭着身子一通亂拱,徐應悟連聲叫“滾”,兩人一個推一個抱,笑鬧作一團。
平安兒并來安兒、來興兒捧着盆兒、擔着桶兒進來,兩人這才收了手腳。徐應悟嫌臊得慌,急忙起身回房去。西門慶在後邊緊着叫“應二哥”,追到裡間門口,徐應悟回頭道:“你洗洗幹淨再來煩我。”西門慶聞言竊喜,自去擦身洗漱不在話下。
徐應悟理好了鋪,又将西門慶明日要穿戴的官服靴帽歸置齊整。西門慶正好進來,張開四肢撲到他背上,口裡直呼“好哥哥”。徐應悟轉身與他親嘴兒纏抱良久,調勻了氣息将他置于床頭靠好。才解了他褲帶,外頭突然傳來呼叫聲。
西門慶起先還不叫理睬,外邊兒人聲漸亂,徐應悟聽着像真有事,便起身将他拉起來,批了衣與他一同出去查看。
來人是衙門裡專事行走傳訊的差人,說是兵部來了邸報,夏提刑請西門副千戶過府同觀。前月金吾衛才來了一行巡查使,算算時日,考察官員的照會應已上達天聽,如今兵部下文,當是有所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