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假意拉攏小張松,叫他回家收拾衣服,再來服侍他哥。張松聽見他哥又要住回妖精洞窟,心裡雖百般不情願,可也怕惹毛了這正在氣頭兒上的煞星,隻得乖乖兒聽命,連跑帶颠家去不提。
眼瞅着他出了角門兒,西門慶轉身撒腿往竈上跑。孫雪娥正撅着嘴拾掇器具,見西門慶氣喘籲籲進來,便嗔道:“黑燈瞎火的,你當跑一趟容易?叫我送餐食,你倒把門鎖了?”
西門慶掀開餐盒蓋兒,朝裡頭看了一眼便道:“粥冷透了,能吃?再開火咕嘟咕嘟。”孫雪娥瞥見他臉色不好,便諸話不提,悶頭蹲到爐膛前添柴生火。
西門慶背着她,拿起小竈上蹲着的藥罐兒,将剩的底兒倒進粥裡,使木匙攪了攪,蓋上食盒道:“罷了,我嘗着還行,溫溫兒的。你回去歇吧。”說着挎上食盒走了。孫雪娥納悶卻不敢言。
卻說徐應悟踹了幾下門,頭又犯暈,隻得挪回榻上躺着幹怄氣。外頭隐約傳來喧鬧聲,他料到是那冤家去找潘金蓮、陳敬濟算賬,心裡惴惴難安,唯恐出事。忽聽門口叮當作響,鎖開了。他掙紮起身,隻見西門慶陰沉着臉,提了食盒進來。
“一日水米未進,看把應二哥餓壞了。”西門慶沙啞着嗓子道,“我已将那毒婦并奸夫攆出府去,往後生死不論,橫豎與我再無瓜葛。”
徐應悟聞言暗叫“幸好”,心頭大石落地,氣便消了大半。西門慶将白粥小菜擺了半桌,徐應悟見着吃食,頓時腹中轟鳴,才覺出饑餓來。想着先墊墊肚子,再與這潑皮理論,他一言不發,捧起粥噸噸喝下半碗,又就着腌菜乳瓜,啃起蒸餅來。
西門慶目光落在他嘴巴上,眼都不眨,又說道:“那屍骨……再叫衙門裡查幾日失蹤人口,待我與何九說下,隻推是陳年舊屍,在我蓋這院子前便有的。那毒婦已失心瘋了,說的都是渾沌瘋話,不足為據。往後你還是我應二哥。”
徐應悟吃喝完畢,起身拱手道:“多謝西門大人悉心管待,往後……往後……”說着竟覺天旋地轉,手腳一軟,人便往下癱去。西門慶早有準備,穩穩将他接在臂彎裡。
“西門慶!你不做人……”徐應悟頭一歪暈了過去。西門慶将他放回榻上,接着高聲呼叫“來人”。他催平安兒迅速撤下殘羹碗筷,叫玳安兒吹了外屋燈盞,便着急忙慌脫褲解衣,又把徐應悟剝了個精光。
那邊廂,張松回家将他哥常穿的兩身直裰并上下四套裡衣襯褲打成個包袱,又胡亂塞了些吃的下肚,提了盞燈便轉回西門府來。行至書房門外,卻見玳安兒抱膝蹲在廊下發怔。
玳安兒見着他眼中一亮,站起來迎道:“松兒,來了?”張松手摳着肩上包袱道:“我哥睡着呢?我瞧瞧他……”說着便往裡走。
玳安兒口裡“诶诶”叫着,卻不真攔,由着他徑直進了裡間。裡頭隻燃着柄熏香蠟燭,昏黃黃,影幢幢,氣氛暧昧。張松走近一看,登時倒抽一口涼氣。
榻上兩個赤條條的人兒,正并頭交股抱作一團,睡得香甜。床頭地上團着一條皺巴巴的汗巾子,上頭隐約可見黃白斑斑,邪腥撲鼻。
張松如被冷水澆頭,一下涼到腳心兒,肩上包袱順着耷拉下來的胳膊滑落在地。他瞬間堵了鼻子,扭頭拔腿跑了出去。
西門慶睜開眼,沖着張松背影勾嘴壞笑。方才他下藥迷暈徐應悟,又把自己搓弄得丢在汗巾子上,再将兩人身子交疊在一起,作成盡興力竭、酣睡過去的模樣,為的便是讓張松誤會徐應悟與他和好如初,又颠鸾倒鳳,厮纏在一處。張松這小妖兒有些脾性,此情此景必能令他心灰意冷,再不來勾纏徐應悟。
西門慶将徐應悟身子放平,一手環住他腰身,臉貼着他筋肉紮實的大臂,心中倍感踏實安适,仿佛回到最初與他相擁的應二哥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