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從汽車站以極快的速度駛出,揚起的灰塵洋洋灑灑落在布滿陳迹滿滿的窗戶上。郁琛從一片模糊中看着一排排往後倒的大樹,以眼花缭亂的速度消失在自己眼前。
“晨兒,你說這個地方要培養出一個大學生多麼不容易,是誰用這麼殘忍的手段害死他……”
正當郁琛走神時,一旁的曾真突然啞着聲音向他的耳側湊近了些。
曾真的聲音壓得很低,車廂内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他的說話聲,可曾真說着說着突然安靜下來了。
久等卻沒等到曾真說話,郁琛見狀有些疑惑的轉過頭将視線放在了曾真身上,眼前的人此刻皺着眉不知從哪拿出幾顆糖果正往嘴裡塞。
同學相識一場,都是風華正茂的年紀。
此行卻是在送别他的路上。
見郁琛看過來,吃獨食的曾真剛從思緒裡回過神,還有些發愣。随後他認命般剝開一層層糖紙,将一顆淡綠色的糖果放在了郁琛手上。
曾真的第一個問題很快換成了另一個問題。
“晨兒先不說别的。我發現你最近特别愛吃甜的,而且你上次在那個雞公煲店子裡竟然還吃辣了。”
曾真一邊說着,一邊停頓了一下。他皺着眉在背了一路的包裡掏着什麼東西,随後有些吃力的補充道。
“晨兒說實話你是不是跟電視裡演的那樣,被人做法奪舍了。我看電視裡那個主角先是從飲食改變,然後言行舉止,最後……”
曾真故意開玩笑的話剛才落音,身旁的郁琛聞言難以避免的微微一愣。
他沉默的抵着口中對自己來說過于酸澀的糖果,一雙眼眸從始至終靜靜放在曾真身上、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曾真提的問題一個比一個棘手,第一個還可以找理由,可第二個的問題該如何辯解。
曾真和原主是多年的好友,發現他的異常是遲早的事。
“……”
還沒等郁琛來得及作出回應,隻見曾真一邊嫌棄的持續吐槽着,一邊拿出剛剛從包裡翻出的糖果,此時他垂眸細心挑選了許多五顔六色的糖果,然後一股腦全塞到了郁琛空癟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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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出發前郁琛查了天氣預報,剛好這兩天天氣轉涼,郁琛套了一件薄薄的長襯衫。
本以為被曾真看出端倪的郁琛此時看着手心和外套裡的糖果一時無言,在曾真越發人畜無害的神情下,他輕輕摩擦着指尖猶豫的将手心的糖果塞進了嘴裡。
青蘋果味的,不甜,有點酸。
郁琛很想吐出來。
“而且先不說你突然說走就走,他嶽欽禾為什麼也跟着來,比起你跟賀正風關系一般,他才是真不熟吧……”
曾真沒有注意到郁琛被酸到皺眉的異樣,他微微擡起下巴朝嶽欽禾的方向望去,不過聲音壓的很低。
明明車内不算安靜,坐在前面的一位老奶奶手機還外放着一段山歌,可曾真就怕斜前方的當事人聽到一句。
郁琛聞言并沒有應聲作答。
原主和賀正風除了同在足球隊之外,兩人在各項比賽時避不開有些交流,何況賀正風曾在原主酒吧開業時捧過場,雖然酒錢還賒了一陣。
可兩人的關系在某些方面來說也還算不錯,至少在外人看來。
至于曾真會覺得原主與賀正風關系一般,那是因為曾真下意識的拿自己與原主關系和别人比較。
可他倆從小到大的這份友情,誰又能比得過。
想到這,郁琛将圓滾滾的糖果從舌尖滾到一旁,酸澀的青蘋果徹底占滿了整個口腔,在曾真疑惑的視線下,郁琛斟酌着組織語言開口解釋道。
“賀正風欠我錢。”
曾真微微一愣,突然想到賀正風死後的慘樣後,他打了個寒噤,随後壓低了聲音有些遲疑的開口問道。
“可現在他人都死了……晨兒,他欠你很多嗎?”
對此沒有一點印象的郁琛臉不紅心不跳的點了點頭。
曾真糾結了一番後很快接受了這個理由,因為他的好兄弟最近看起來真的很需要錢。無論是酒吧開支還是日常生活都看得出他都異常拮據,最重要的是他窮到連煙都不抽了。
戒煙都快半個月了。
而且好不容易找阿姨求來的零花錢還……
想到這,曾真突然又壓低了聲音,他微微擡起下巴示意郁琛看向斜前方隻露出後腦勺的那個男人。
“那他呢?他來也是因為賀正風欠他錢了?”
郁琛聞言停頓了一會,随後面不改色的回答道。
“我欠他錢,你忘了嗎?”
曾真聞言面露疑惑,随即恍然大悟般睜大了雙眼,他有些難掩情緒的驚呼道。
“就三百多,他至于從學校追過來嗎?”
郁琛在曾真的驚呼聲神色自若的搖了搖頭,他漫不經心望了一眼嶽欽禾的背影,随後将一口将酸澀的糖果輕輕咬碎。
“他害怕。”
-尤其是看到手帕後,害怕到向我示好。
話剛落音斜前方傳來一道若有若無的視線,郁琛見狀很快面不改色的改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