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現代的男女漸趨平等和曆史記載裡的男子為尊不同,這裡女子為尊。
她一出生就帶着前世的記憶,與旁人的孩子頗有不同。
穆聲有着男女平等的現代教育,雖是從出生便在這女尊天下,但骨子裡還是喜歡平等待人。
而在這裡,穆聲生在一個普通的商人家庭。
她的阿娘去世的早,阿爹是個好強的人,擋住了來勢洶洶的各路親戚,守住了妻子一生打下的财富,着力培養穆聲,為的就是不讓妻主的努力落入那群豺狼虎豹的手裡。
在那段艱苦的日子裡,他等到穆聲十二歲接手了家裡的生意。
這是穆聲認為合适的年紀,告訴阿爹,自己可以幫助他。
穆家的生意先前萎靡難持,但在穆聲的手裡很快擴展。
當鋪、酒樓、錢莊、鹽商……各有涉及。
如此龐大的涉獵圈子,穆聲卻從不聲張,相反,她很低調。
一旦交易做到京城,她便很快收手,保持着一個詭異的平衡,讓人察覺不到穆家的産業竟已經做了如此地步。
是以,衆人也隻知皖城穆家富,卻不知富到何種境地,隻知穆家的東家手段獨特,眼光極好,卻不知她隻喜品茶,年僅十九。
而柳清執的阿姐柳陽歡,是穆聲為數不多的朋友。
在穆聲阿娘死後,其好友柳城,也是柳家姐弟的母親,幾次伸出援手拉了穆家一把。
因此,柳家對穆家有恩。
所以在後來柳城因病離世後,穆聲的阿爹多次囑咐穆聲,定要好好幫扶柳家。
當時的柳陽歡大穆聲五歲,喜歡舞刀弄槍,從小勵志當個将軍。
可惜在柳家從商,柳城又因病離開人世,作為柳家唯一的女子又是柳清執唯一的阿姐,柳陽歡不得不擔起這份責任。
彼時柳陽歡十七歲,柳清執十歲,穆聲十二歲。
柳陽歡善武性直、不懂生意,多處需要與穆聲商議下,本就是看着穆聲長大的人,一來二去,視為摯友相待。
*
馬車上。
柳清執摘下帷帽,安靜了一會兒,心有不甘。
“這次你又看了多少?”
“沒多少,不過是從你們說話起就在了。”
穆聲放下手中見涼的茶杯,笑着擡眼看向柳清執。
距離稍遠,車夫自是聽不清巷裡的對話,但她小時候沾了些武,耳力還算不錯,聽得很是清晰。
柳清執一頓,那不就是什麼都知道了。
“穆聲,你是不是跟蹤我?”
話是這樣說,但柳清執自然不會真的以為穆聲能閑得跟蹤自己。
畢竟她天天縮在那個破茶館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他隻是氣不過。
“……那倒沒有。”
穆聲冤枉,她隻是恰好知道這位小公子表裡不一,又不知怎麼的每次柳清執幹壞事,她都能遇到罷了。
不得不說,真巧。
……
柳清執幼時苦過。
柳城在柳清執還是幼兒的時候,整日忙于生意,柳陽歡又天天練武,常不見蹤迹。
兩人的阿爹早逝,柳家便請了奶爹照顧柳清執。
可是那奶爹心思不純。
屢次意圖勾引柳城不說,不僅對柳清執疏于照顧,還時不時欺負他,關他小黑屋,又經常偷柳家的金銀首飾往老家販賣,一被發現還要嫁禍給小清執弄丢的。
加上柳城好色,夫郎死後,除了不再娶夫,柳家陪房側室倒是不少,都是看不慣柳城隻有已逝正房的一雙兒女。
一群人,大的欺負不了,就隻能逮着小的可勁兒折騰。
一個心智都沒長全的幼童自然什麼都不懂,能告狀的兩人又常不歸家。
那些人裝的又是一副慈愛和善的模樣,絲毫不露出馬腳。
兩個女人是直腸子,皆不懂府裡那些男人的彎彎繞繞,不知道家裡的小清執是在獨自面臨那些個心思歹毒的侍夫奶爹,緻使他被人蹂蹑虐待了許久。
盡管最後發現,将那些人送官的送官,趕出府的也毫不留情,但在年幼的柳清執心裡早已烙下了病根,也在後來漸漸形成了他表面乖巧、内心狠辣的毒性子。
而這發現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當時隻有六歲的穆聲。
當年随着阿爹拜謝柳家時,她是以孩童的視角,才恰好看到了被欺負的小清執。
穆聲記得那時候的小清執瘦瘦小小的一隻,被奶爹罰着倒水,不小心水撒了,那狠毒的男人便用手用力掐小清執的側腰,還捂着他的嘴,不讓他哭出聲。
若不是當時阿爹在前堂與柳城聊生意,她閑得無聊出來散步,還根本發現不了這事。
隻有四歲的小清執身上,被衣服遮住的地方遍布了大大小小的傷痕。
他臉上帶着諾諾的害怕,眼角挂着淚,那可憐兮兮的模樣,前世已經二十五歲這世六歲的老阿姨穆聲——
還在心裡心疼了許久。
當時的穆聲以為的柳清執……小可憐。
後來的穆聲看到的柳清執……黑心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