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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
穆聲擡頭,望了望前方的三伏山莊,她停下了馬,想起了牧檬的話。
“東家,去甫城還有另一條近道,不過……”
一聽能更快到達目的地,穆聲再問:“不過什麼?”
“不過那條道崎岖不平、很是難走,且需,路過三伏山莊。”
牧檬知悉許多條路徑,隻有這一條是最快的。
三伏山莊……
算算時間,穆聲已有好幾日不見柳清執了。
她看了看天色,已是夜半。
自己不停歇地趕路,這馬兒也跑了一日,一人一馬皆是精疲力倦,為了能更快抵達甫城,今晚不能再繼續了。
又擡眼凝視了一番山莊,穆聲下馬。
随後,她轉身将馬拴在了一顆粗樹下,而自己走到山莊大門的側方圍牆處,一個起跳翻身便越了進去。
整個過程沒有一絲聲音,隻有風動。
穆聲的武力雖不及柳陽歡和牧檬厲害,但單就速度和輕盈,卻是遠遠超過她二人。
依着記憶,穆聲尋到了柳清執歇息的閣樓。
此時夜色如墨傾灑,月光朦胧,散落了一地的銀光,四周一片靜寂,時不時可聽見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他大抵是睡了。
穆聲輕手輕腳地翻着窗戶進了屋,悄無聲息地走過隔間後,她看到了裡屋正在歇息的柳清執。
他似乎睡得很沉,整個人安安靜靜地躺在榻上。
有的時候,穆聲不得不承認,也許她最開始是喜歡上的,單純隻是柳清執的樣貌姿色。
因為擔憂吵醒熟睡的柳清執,穆聲小心翼翼地不發出一丁點兒聲響,緩緩走到他的面前蹲下。
她有些累了。
若是以往,哪怕輕而易舉,她再思念,也絕不會闖入柳清執的卧房。
她從來都是,一直裝作不在意柳清執的模樣。
可是現在她好累,連着短短幾日便發生了許多事。
阿爹的病就像懸在她心裡的刺,時不時落下紮她幾回,讓她忐忑心慌。
穆聲連自己幼時大病,藥物無用、生命極近瀕死的時候,她都不曾如此慌張過。
林錦将自己養大,付出了太多太多。
自來到這個世界,穆聲幾乎從沒有過這麼脆弱的時候。
她很想見他。
穆聲想,就這一次,沒人知道的。
這是外面,不是穆府,也不是柳府,她這一身衣服,也不會有人能認出她。
穆聲卸了力道軟坐在地,她靠在床邊,側頭看着睡熟的柳清執。
看到他搭在床邊的,白皙且骨節分明的手。
穆聲垂眼,将額頭輕輕抵在這手的下方,隻克制地微微觸碰到。
接着,穆聲緩緩閉上了眼,她有些倦了。
良久,待穆聲已然熟睡。
殊不知,榻上的人卻慢慢掀開了眼。
眼裡的清澄和明澈昭示着,他沒有睡着過。
柳清執的眼底毫無睡意。
從有人入了閣樓起,他便察覺到了。
他的手裡還一直藏着毒粉,一旦對方靠近,便必死無疑。
可是,唯獨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來人是穆聲。
這讓他默默藏回了手裡的東西。
穆聲她……不是在穆府嗎?
如何,又來了這裡。
以及……他不曾看懂她在做什麼。
感受着手邊的毛絨和溫熱,柳清執知道,那是穆聲。
身側的人呼吸勻稱而淺淡,幾縷發絲滑落,無聲地輕搭在他的手腕上,有些癢。
手指微動,柳清執的身子沒有動彈。
同穆聲一樣,此時的他,也不想吵醒對方。
……
一粒不知名、不知因的種子在柳清執的心裡悄然落下,掀起一絲絲輕微的漣漪,隻待悄然發芽。
……
次日。
天際邊漸漸浮起一片魚肚白色,旭日緩升,微弱的熹光透過淡薄的雲層,一縷一縷地鋪灑入室。
柳清執醒了,側頭一看,身旁已然沒有了穆聲的身影。
就像是,他隻是單純地做了一場夢一樣。
人醒了,夢就散了。
榻旁穆聲昨夜靠過的地方,已經清冷泛涼。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知着柳清執,對方已經離開了很長時間。
柳清執隻是靜默了會兒,同往常一樣喚楚遙進來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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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
而另一邊兒,淩晨離開的穆聲,已經快馬加鞭地抵達了甫城城門下。
守門的士兵攔住穆聲:“停下,展示你的通城令!”
穆聲拿出從隋将軍那兒處取來的通城令,交于那士兵。
隻見那士兵瞧完通城令後臉色一變,對着穆聲恭敬地行了禮,将通城令雙手奉回:“大人,請進!”
穆聲取回通城令,下馬走了進去,法令有規,城區不得騎馬。
看來這仗确實是要打了。
近些日子,整個大沣裡,各個城池沒有通城令或者通城文書,根本無法出入。
進了甫城後,穆聲先是找了間客棧,打算稍微整頓下,在出門尋尋那神醫的蹤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