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執落地時腳下不穩,踉跄了一下險些摔倒,讓她攬住。
穆聲低頭,看到柳清執的雙腿在微微地顫抖,似是站立不住,她怔了一瞬,這是……馬鞍磨的。
穆聲輕聲問道:“還能走路嗎?”
聽着穆聲的聲音,柳清執睫羽低垂、輕顫,不回她話,隻是低頭看腿,半響隻憋出了一個字:
“疼……”
軟軟的聲音中帶着罕見的哭腔。
“上來吧。”
輕歎了口氣,穆聲在柳清執面前蹲下身子,示意她背他。
柳清執立着身子,垂眼俯瞰着自然地在自己面前蹲下的穆聲,對方背上被血染紅的衣衫此時甚是乍眼。
他沒有動作,不知在想什麼。
“清執?”
還沒等穆聲回頭看看,後面軟綿的身子忽地就壓了上來,帶着柳清執獨特的清香。
“沒什麼。”
伴随音落,一雙白皙又帶着傷痕的細軟手臂,如羽毛般輕環住了穆聲的脖頸。
軟香撲來,穆聲僵了僵,連疼也忘了,緩緩地站起身子,感受到背上輕到沒有重量的人。
還是太瘦了,她想。
“我們暫時不能下山,那幾個山賊可能還在追。”
邊走穆聲邊說着。
“嗯。”
“需要先在山上找個地方歇息。”
“嗯。”
……
泠風明月,一道高高長長的身影被月光照撒在地,一時明明暗暗,密不可分。
……
“我們過去?”
淡銀色的月光下,穆聲看清了前面似乎是一座破廢的老舊木屋。
“好。”
穆聲已經發現柳清執的話變少了,極少。
尋了處空地,穆聲将柳清執放下來,又将自己現下的外衣脫下墊在地上,随後溫聲道:“先坐會兒吧。”
柳清執應聲坐下。
他透着月光靜靜地看了看穆聲柔和的臉龐,片刻又側過頭,似是不願看她。
穆聲從布袋裡拿出之前外出備着的火石,準備生火。
這裡是野山上,難免會有野獸毒蛇出沒,有火會安全些,加上山頭上夜晚與白天溫差會很大,也能暖暖。
費了些氣力,一堆細木棍終于燃了起來。
瞧了瞧火焰映照下柳清執有些蒼白的臉,穆聲起身,在靠近柳清執時緩緩蹲下身來,輕聲道:
“讓我看看你的傷。”
良久,柳清執雖不吭聲,倒也聽話地把手伸了出來。
穆聲輕柔克制地捏着柳清執冷白修長的手指,看着他白皙手腕上的一圈圈猩紅勒痕,從懷裡拿出先前牧檬給她準備的藥膏。
感受到手裡的微縮和輕顫,穆聲塗藥膏的力度放輕了些。
“放松,忍一忍。”
“很快就好了。”
耳邊是穆聲溫和的安撫聲,柳清執神色有些恍惚。
“好了,另一隻手。”
柳清執又聽話地緩緩遞上另一隻手腕。
給柳清執上完藥,幾番檢查确認了他沒事後,放松下來的穆聲這才真正察覺到背後的劇痛,而她的唇色也因為長時間的失血變得慘白一片。
站起身來的時候,穆聲眼前恍惚,身子晃了晃,有些不穩。
擡頭迎着穆聲有些虛弱灰白的臉色,默了片刻,柳清執蜷了蜷方才被她捏的,還在莫名發燙的手指問:
“要我幫你上藥嗎?”
穆聲聽着先是愣住,随後意識到不妥,她搖頭:“沒事,回去再說吧。”
背上上藥比較麻煩,穆聲不想柳清執太累,他該歇歇。
言罷穆聲便徑直用力撕開了中衣下擺,憑着感覺圍着傷口緊緊纏了一圈。
最後,血是止住了,就是實在太疼,疼得穆聲冷汗頻冒,眉頭緊皺。
而柳清執則是自她搖頭,就又低下了頭直直瞧着前方高低不平的地面,不發一言。
看着現在這個明顯有些不大對勁的柳清執,穆聲在心裡默默歎了口氣,想轉移他的注意力:
“這裡是哪兒?”
說着穆聲還在屋子裡四處走動,試圖瞧出這破廢屋子沒報廢前是用來幹什麼的。
屋北頭有一座沾滿灰塵的雕像,看起來和藹可親。
這是什麼……神像?
“姻緣廟。”
柳清執悶悶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你知道?”
穆聲轉頭,有些驚訝,那面前的就是月老了。
“是你忘記了。”
說完話的柳清執便轉過身背對着穆聲,接着側躺在衣服上便閉上了眼。
我……忘記了?
她……該記得嗎?
穆聲不知道,她确實沒印象什麼姻緣廟,還是已經廢棄的那種。
轉移失敗……還讓人生氣了。
見柳清執想歇下了,穆聲摸了把臉,還是選擇坐回了火堆旁,打算守夜。
火光明滅,靜了許久後,穆聲側頭看向柳清執單薄的背影。
聽着他漸漸平穩的呼吸,穆聲眼前暗了暗,下意識伸出了手指想觸碰,又理智回蘇般抑制地蜷縮了回來。
她看着他長大,怎麼可能發現不了他今日的不一樣。
也許是突遭這次意外變故,讓柳清執今晚格外的敏感,才會變得這般有些……不清。
但她還清醒着,她知道他有多厭惡一個惦記自己的女子。
她畏怕,若是她一時腦熱地說出了自己的意圖,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時,等到柳清執反應過來時,他們之間就已經形成了難以跨越的鴻溝。
這不是她想看到的。
所以她還需等……再等等……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