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水聲潺潺。
嚴弋雙臂抱懷靠在牆面,灑下的月光被他高挺的鼻梁分割,隐在暗處的眸色愈發晦暗。
今日說起來,也是極為尋常的一天,砍柴、打獵、下廚、挑水。
而不尋常之處,就在于多出了這麼一個嬌裡嬌氣的小少爺。
愛哭,挑食好嘴,卻又吃得不多,脾氣大,卻很好哄。
簡直像隻無害的小動物,在陌生環境裡害怕得瑟瑟發抖,連膽量也跟狸奴一般大小,本能地依賴強者,感受到足夠的溫暖與安全後,又恢複本性,伸爪來撓人。
但本身弱小得沒有任何攻擊力,隻有一身柔軟的,惹人生憐的漂亮皮毛和濕漉漉的眼眸。
……可愛。
不知過了多久,水聲暫歇,而後便沒了動靜。
疑心謝瑾甯将自己泡暈,掌心剛觸及房門,隻聽屋内傳來窸窸窣窣的穿衣聲。
“嚴弋。”
清潤嗓音泛着浸透水的綿軟,“我洗好了,你來端吧。”
片刻後,院中,嚴弋正泡在謝瑾甯洗過的水裡。
小少爺即使奔波幾日,身上也并不髒,隻是出了些薄汗,發間沾染了浮塵。
嚴弋并不在意,反正他挑來的水都讓謝瑾甯用了,這個時辰再去村口挑水,多少會吵到附近的村民,不合時宜。
而對謝瑾甯來說足以容納他全身,讓他泡得舒舒服服的木桶,對嚴弋來說不過是剛好,甚至一進入,水就漫出大半,堪堪沒至腰間。
他赤着上身斜靠在桶沿,孔武有力的肌肉放松下來也線條分明,似安靜蟄伏着的猛獸。
嚴弋身上有不少傷痕,深的淺的,精壯胸膛間橫着幾道舊疤,背脊處也有道從肩胛至腰部的長疤,如張牙舞爪的肉蟲,猙獰可怖。
用手捧了掬水澆在胸膛,嚴弋伸手摸了摸鎖骨處被貫穿過留下的圓痕,仰頭望着月亮出神。
嚴弋自己不知從何處來,也不知自己以前遭遇過什麼,身上才會有如此多令人膽戰心驚的傷痕。
每每回想,腦海皆是一片空茫,隻有胸中湧起的強烈的焦躁陰郁之感揮之不去,久久不散。偶爾冒出的畫面也似遊魚擺尾,抓不住,碰不到。
或許他也應該着手準備離開此處,否則說不定真如謝竹所言,他會給河田村帶來災難。
思緒蓦地被門口傳來的細碎響動打斷。
嚴弋回望,正好見瞧見房門由内而外推開,細白映入眼簾。
謝瑾甯沒穿外褲,嚴弋那件小了一号的上衫在他身上竟然也大出不少,松松垮垮,衣擺恰好遮住了一半大腿。
衫下部分筆直修長,骨肉勻稱豐盈,肌膚細膩皙白得,在月光下仿佛上釉的名貴白瓷。
還未幹的發絲滴着水,寬大領口被洇濕,花托狀精巧的鎖骨凹陷處,沁過水的朱砂痣更為紅豔,似一顆小小的種子,即将從雪川間破土生芽,開出绮麗冶豔的花。
嚴弋喉結滾動,悄然換了個坐.姿。
被少年泡過的水還溫着,帶着他身上獨有的馥苾香氣,木桶底像是加了把柴,嚴弋的體溫愈發灼熱。
袅袅清香鑽入鼻腔,深入肺腑,帶着一股隐秘的野望漸漸下沉。
“嚴弋。”
月色下,謝瑾甯的面容仿佛蒙着層細白銀紗,“叫你半天,怎麼不理人啊。”
“何事……”
聲音啞得不像話。
秋夜微涼,謝瑾甯打了個哆嗦,往後又退了半步,拉遠的距離讓他無法識别嚴弋的神情,他抿抿唇:“你洗快點,我還等着上藥呢。”
“去床上躺着,被子蓋好别着涼了,我很快就來。”
“知道啦。”
門未關,從嚴弋的角度,恰好能看清少年是如何扶着桌子,小步小步挪至床邊。
随即,他俯.身塌腰,雙手撐在床面,緩緩擡月退……
呼吸再度停滞。
淺褐衣擺随之上移,小半若隐若現,頂端殷紅半點沒消退,反而向周邊暈開,整個雪丘都泛起春./色。
嚴弋猛地低眸,不敢再看,水分仿佛化作霧氣,從他體内湧出,熱得他口幹舌燥,血脈偾./張。
或許是自己太久沒有()解,不然,他怎會對着同為男子的謝瑾甯有……
緊捏住桶沿邊的手指收回,在厚實木壁間留下深深凹陷,汗珠從額角滑落,途徑上下滾動的喉結,與掩藏在深刻陰影間的水滴融合,一齊沒入水面。
“滴答。”
難以忽視的異樣讓他心跳如擂,再次回望,已然看不見謝瑾甯的身影,隻有一雙交疊的玉白小腿,在窗前輕輕搖晃。
嚴弋咬了咬牙,伸手往下./探去。
良久,他悶哼一聲,水面上緩緩飄起幾縷()。
桶中水已徹底冷透,他卻如沐岩漿,被燙到般火速起身,将水倒在牆角。
罪證被消滅,除了月色,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