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客氣。”長公主站起身,轉頭喚來蘭苕,“好生送兩位将軍出去。”
-
謝瑾甫一出門,便扯住了沈知書的衣袖,眉毛深深蹙起來了:“你方才怎麼那麼說話?便不怕長公主對你有意見?”
沈知書隻道:“避嫌。”
“?避哪門子嫌??”謝瑾說,“對,我适才便想問了,長公主說為她冒犯之舉道歉才請客吃飯的,你何時又同她有了交集?”
沈知書張口就來:“記得那日宮内皇上的接風洗塵宴麼?宴會之後她不是叫住了我,問我那袍子能否送她一套麼?我說好,并差人送至她府上。她大約是覺得既然我與你彼此有情,與我私下聯絡便是冒犯了。”
謝瑾仍在狐疑:“如此簡單?”
沈知書斬釘截鐵:“如此簡單。”
謝瑾:“所以……這又非大事,你好端端的避哪門子嫌?”
沈知書搖搖頭,高深莫測地說:“你這便是不明白了。你道為何?”
“為何?”
“我昨兒夢見了一道士雲,我同長公主氣場不合,若是同她話說多了便會折壽。”
謝瑾:……
謝瑾沒好氣地給了她一下:“我信你呢。你好生講。”
沈知書歎了一口氣:“其實還是因着我沈娘說的,長公主同二帝姬牽扯頗深。我不想在這上頭橫生枝節。”
“這倒是。”謝瑾點點頭,“此言有理,姑且信你。”
沈知書一臉“一切盡在我掌握之中”的神情,沖謝瑾擡了一下腦袋:“你回謝府麼?”
謝瑾正要點頭,她的侍子忽然神色凝重地湊過來,附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麼。
于是謝瑾口邊的“歸府”話音一轉,變成了“我去重宴閣”。
“重宴閣?”
“就是城西一家酒樓。”謝瑾說。
“去那兒做甚。”沈知書不解,“你不是才用了晚膳?”
“是如此,但……”謝瑾歎了口氣,拉過沈知書的胳膊,低聲道,“七帝姬約的我,想是那日刺客之事有了眉目。”
沈知書當即喚來随從:“你回去同何娘講一聲,我今晚也遲些歸家。”
“怎麼?”謝瑾暼她一眼,“你要同我一道兒去?你不是因着長公主與二帝姬交好,便不願同她有所往來麼?怎麼換作七帝姬就無所謂,分明七帝姬同二帝姬也來往甚密。”
沈知書的眉毛挑了起來,笑着說:“話雖如此,然那刺客刺殺的是我。世上可沒有對遇刺之事漠不關心的道理。”
二人坐上馬車,往城西行去。
重宴閣開在前穗街正中,足有四層。門面雖大,但隻接待貴客,是故往來賓客并不多。
待她們下了馬車,走至酒樓門口時,那掌櫃的擡眼往外一瞥,即刻搖搖地出來,畢恭畢敬作了一個揖:“殿下在四樓纏春殿,謝将軍請随我來。”
沈知書整了整衣襟,也要跟着往上走,卻被那掌櫃的攔了一把。謝瑾隻以為掌櫃的不認得,指着沈知書說:“這是沈将軍沈知書。”
“小沈大人請留步。”掌櫃的一闆一眼道,“殿下隻請了謝将軍,并未請大人。待我禀明狀況後再來接大人上樓,萬望大人諒解。”
沈知書搖頭說“無妨”,擡手示意謝瑾先走。
她在一樓櫃台旁倚着,仰着腦袋四處張望。
櫃台裡的另一小姑娘瞥她一眼,垂下腦袋,又擡起頭暼她一眼,繼而繼續垂下腦袋,就這麼周而複始地重複着同一個動作。
沈知書看了會兒櫃台後頭那面牆上挂着的花鳥畫,忽然問:“脖子累麼?”
小姑娘一懵,臉紅成了柿子,結結巴巴地說:“将、将軍說什麼,我聽、聽不明白。”
沈知書轉過頭,對上了姑娘的視線,笑道:“無事。你今兒幾歲?”
姑娘垂頭擺弄裙帶,輕聲細語地說:“十七。”
“掌櫃的是你阿娘?”
“是。”
沈知書還要再聊上兩句,門簾忽被掀開,裹着細雪的寒風猛地灌了一些進來。
她眯起眼,扭頭望過去,還沒看清門口站着的人,倒先聽見了一個耳熟的聲音——
“大人可又在沾花惹草了麼?”
語調和外頭滲進來的風雪一樣淡漠涼薄。
沈知書定睛一瞧——
又是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