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謝她……”沈知書蓦地一頓,心内霎時間恍然——
謝瑾這才是正常的、面對長公主的态度。
不必将劃清界限放在嘴邊,平日裡隻做官場間正常走動,事事循常,自然不會交往過密。
世上沒有多說幾句話便會成為好友的道理,反倒是故作疏遠更容易讓人看出端倪。
謝瑾聽她吐了三個字後又沒聲兒了,不由得追問:“謝她怎麼?”
“無事。”沈知書回神,拍拍她的肩,“你倒是提醒我了,我也該謝她。”
“我謝她送我酒與線索,你謝她什麼?”
“我謝她送我‘心儀之人’酒與線索。”
謝瑾:……
謝瑾的表情像是生吞了一隻蜘蛛。
沈知書在寒風裡笑岔了氣,一邊揉着腰一邊說:“叫你之前非要我陪你演戲,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了麼?”
謝瑾“嘶”了一聲,忽然問:“诶,你說,倘或跟長公主坦白,說我倆并非彼此有情,隻是為了逼退桃花,是否可行?”
她剛說完,下一秒就搖起了頭,自己否認自己:“不可。倘或被蕭三小姐知道了,這戲不是白演了?”
“然我覺得長公主是言而有信之人。”沈知書躍躍欲試,“她定能體諒你的難處,會替咱們保守秘密的。”
……快些說開吧。沈知書想。
她實在受不了長公主那一聲長一聲短的“朋友”了。
“不行不行。”謝瑾蹙着眉,還是堅持道,“長公主說到底還是跟蕭三小姐更親一些,再說騙人終歸不好,長公主憑什麼幫我們瞞着呢?”
沈知書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好說歹說,謝瑾卻無論如何也不聽。
沈知書心道你既然不肯答應,那提出來做甚,讓我白高興一場麼?
她遂沒了說笑的心情,沖謝瑾擺擺手,撂下一句“明兒見”,便轉身歸府,沒了話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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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與二帝姬施粥處在城西靠近城郊之處,那兒相較于城東而言更為荒涼一些,百姓生活條件并不富足。
沈知今晨賴了會兒床,匆匆忙忙梳洗一番,抵達同謝瑾約定之處時,已然日上三竿。
約定之處并不在施粥處——那也過于刻意——而是在二裡之外的一家粥鋪。
謝瑾正碰着粥碗喝得稀裡嘩啦,見沈知書遙遙過來,連忙替她也點上一碗,笑着說:“我阿娘說這兒的梅花粥新鮮又好喝,你嘗嘗。”
沈知書摘了口巾,身側立即傳來了一聲又驚又喜的“是小沈大人”。
她微笑着同那人點點頭,重新把口巾帶上,沖謝瑾聳聳肩,意思是:看吧,不是我不願喝,實在是怕麻煩。
謝瑾挑了一下眉:“那你就餓着罷。”
“早膳在家用過了。”沈知書着人将謝瑾替自己點的那份打包好,外邊包了一層錫箔紙,笑道,“這點便等到施粥處一同贈人罷,謝謝将軍款待。”
而待到施粥處時,她終于可以将口巾摘下來——有二帝姬與長公主在前頭壓着,她倒顯得不那麼顯眼了。
施粥處紮了一裡的棚子,前頭聚着一堆官員。侍子在現場忙忙碌碌地熬着粥,許多叫得上名兒叫不上名兒的文官武将都在搭把手。
有人在人堆裡大老遠便瞧見了沈知書,“嘿喲”一聲:“沈将軍同謝将軍也來了。”
沈知書禮貌回應,謝瑾則大步流星走過去,撸起袖子就往竈裡填了一把柴火。
旁邊的侍子忙道:“謝将軍歇着罷,這活我們幹便是。”
“什麼你們我們的。”謝瑾活動了兩下肩膀,“身為父母官理應替百姓做事。我在軍營裡經常親自劈柴生火呢,不信你問沈将軍。”
沈知書正要接話,卻陡然感覺自己身上多出了一道存在感極強視線。
她眯起眼,壓下聲兒,眯眼往旁看去——
風雪又起,紛紛揚揚落在棚外。
長公主隔着人群,背靠風雪,正清清淺淺往她們這邊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