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爾奇吃面的動作很慢,他好像不是很會使用筷子。衆人本以為這是因為他是外國人的緣故,自小便是用慣了刀叉的,所以才每次隻能夾起幾根面條。但心細的費洋發現,他的右手一直在微微顫抖着,作為喪屍,他的身體素質很好,受了傷或是過于疲累了都能很快恢複,這絕不是因為他現在很累,隻是……
“經曆過了這種事,誰都不會好過的……”費洋歎道。
衆人知道這時候他們誰都沒法安慰他,于是便隻是坐在一旁的飯桌旁,放米爾奇自己一人吃飯。徐志遠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哭道:“麥斯特叔叔那麼好那麼有趣的一個人,怎麼就能這樣死了呢……”
簡明潔也嗚咽了起來:“還有米爾奇他媽媽,她做飯手藝好好,對我們也很好,那群該死的喪屍……這該死的世界!為什麼要出現這種怪物,我們都是被它害慘了……”
葉英勢坐在一旁,隻是默默聽着大家的話,不知是在思索着什麼,一言不發。
“雖然他這個人脾氣古怪,但現在這種時候我也不想和他吵架……”林宇說着,臉上還是帶着他那标志性的不耐煩表情,隻是眼神中也多了幾分哀傷。
他轉身向超市的家居區走去,說道:“我去給他布置一下他的睡鋪,以後他就和我們住一塊了。”
徐爽歎道:“我就知道他這個人沒有那麼冷酷的……”
費洋有些欣慰地微笑道:“林宇他不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嘛,其實他早就對米爾奇改觀了,他們兩個人都很好啊……”
夜晚,米爾奇的睡鋪被布置在了離窗台最近的地方,正在三個男生的旁邊。他本人倒是對于住在這裡并不反感,畢竟之前他也住過一回。他自從吃完飯後,就隻在林宇給他布置睡鋪時說過一句謝謝,此後便再也沒開過口,費洋躺在自己的睡袋裡,每每想到一次他的表情,那哀傷的表情便讓她難以入睡。
她還是放心不下他。
費洋悄悄地起了身,向米爾奇的睡鋪那望去,他的睡袋鼓鼓的,看不見他露出的腦袋,像是背對着她,隻是……
她覺得有些不對勁。
大家都已經睡下了,徐志遠打着呼噜,睡得很香,隻剩下坐在貨架旁正在守夜的林宇奇怪地看向她。
費洋比了個噓的姿勢,又指了指米爾奇那個方向,林宇便眨了眨眼,又盯回樓梯口,沒有再管她。她小心地繞過大家的睡鋪,蹑手蹑腳地向米爾奇走去。
她看出哪裡不對了,輕輕往他的睡袋上一拍,隻填充了空氣的睡袋登時便癟了下去。
費洋瞪大了眼睛。
米爾奇不見了。
什麼時候,他是什麼時候走的?那麼多人在這裡,林宇也看着這裡,他就這麼悄無聲息地走了?
前一天晚上,西區别墅區19号。
那些私兵不知道是怎麼了,隊長接了一個通話之後便匆匆領着他的隊伍離開了這裡,麥斯特和翁玉苔驚魂未定地站在客廳中央,望着衆人離去的背影,驚魂未定。
突然,翁玉苔像是想到了什麼,瘋狂地向門外跑去,卻隻見到那些私兵的身影,轉頭向自己的丈夫驚叫道:“小米……小米他被一個私兵帶走了,他們……會不會殺了他?!”
麥斯特仍舊有些慌亂,但很快便冷靜了些許,抱住翁玉苔的肩膀安慰道:“沒事的!我剛剛聽到了,那個私兵隊長說帶走小米的那個人叫做藍東心,我認識他的,他幫過我們的忙,是個好人!你不要慌張……”
“可是……可是他的身份已經被發現了,小米他會被私兵通緝,他被抓到了一定會死的!”她伏在麥斯特的肩頭抽泣道。
他輕柔地拍着她的背,柔聲道:“不要怕,現在私兵都走了,小米他現在無處可去,就一定會去客來超市躲藏。明天,明天我和你一起去那裡找他……”
翁玉苔仍舊嗚咽着,用力地點着頭。
二樓卧室内,翁玉苔躺在床上,身上蓋着鵝黃色的秋被,麥斯特蹲在窗邊握着她的手道:“你好好睡着,我去樓下待着守夜,等你一睡醒,我們就出發去超市找小米。”
翁玉苔看着面前這個極其溫柔的金發男人,厚厚的被子裹在身上,給予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便點了點頭,将手縮回了被子裡,閉上了眼睛。
見她平和地閉了眼,麥斯特臉上的微笑漸漸淡了下去,轉而是濃郁的憂傷,他掖了掖她的被角,見她的臉上還挂着數道淚痕,便又伸手擦去。在擦淚的時候,他的手指不經意地拂過了她微卷的棕發,隻好留戀地撫了撫。
這讓他不禁想起了在西西爾島國時,他們二人還未誕下米爾奇,還是青年少女的時候。那時故鄉還未發生戰亂,那時的翁玉苔也如現在這般溫柔可人,真是段少有的美好歲月……
麥斯特喃喃道:“戰火紛飛我們都逃過了,槍林彈雨也沒能殺死我們,這一次……我們也可以安然度過的,一定……”
聽到身前人的平穩呼吸,他知道她已經睡熟了,也不可能在睡夢中回答他,便隻在她額上落下輕輕一吻,轉身向樓下走去。
他會守好這個難熬的黑夜的。
翁玉苔睜開眼望了望四周,她身處于一片沙灘上,面前是藍色粉色紫色的廣闊水面,一切熟悉而又陌生。說熟悉,是因為這裡很像西西爾島國的海灘,說陌生,是因為這裡不是西西爾島國,她的第二故鄉早就不是這樣的了。
況且,這不是那片熟悉的海,而是一座巨大的湖泊。
有很多身形各異,着裝也各具異國特色的男人女人在向湖中心走去,那裡是一個巨大的黑洞。很奇怪,湖泊的表面像是凝結了一層冰一樣,可供人們行走,但冰層上又鋪着薄薄的一層剛沒過腳背的水,他們每走一步,腳下便是一陣漣漪。
這裡好奇怪,翁玉苔從沒來過這種地方。
突然,她感到自己的右手被抓住了,扭頭一看,果然是麥斯特牽起了他的手,但他整個人也很奇怪。
他指着湖中央的黑洞說道:“那裡是我們的終點。”
她向黑洞看去,卻見那些人每走到黑洞那,便像溺水一般沉了下去,麥斯特又擡起她的手指向湖面,面無表情地說道。
“這是我們的歸途。”
“你在說什麼呢,麥斯特……”翁玉苔奇怪地問着,“你忘記了嗎?我們還要去客來超市找小米呢,我們還不能去湖裡……”
米爾奇突然出現在了她的眼前,一雙灰藍色的眼睛内毫無生氣。
他指着自己道:“我是喪屍,我好遺憾不能陪你們一起走,我好悲傷……”
“因為我是不死的。”
嘭地幾聲響,翁玉苔被吓得閉上了眼睛,若是在從前,她會覺得這聲音很像街邊爆米花機出爐時的聲音,但現在,她隻覺得。
那是槍聲。
她猛地睜開眼,眼前是熟悉的天花闆。
原來那隻是一個夢啊……
不對!她立刻翻起身,也不管自己隻穿着單薄的睡衣,便向樓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