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分明聽見了,那聲音是槍聲,有人在附近開槍了。
麥斯特還在樓下……
翁玉苔下了樓,一陣野獸的低吼聲逐漸傳入她的耳中,她的腳步有些浮軟,但更加快了。擡眼一看,麥斯特站在客廳中央,死死掐着一個人形生物的雙手。
那分明是一隻喪屍。
米爾奇蹲在家門口,微弱的月光照拂到血迹斑斑的門上,他用手指細細撫摸着那無數個彈孔,眼中的恨意盡現,他的雙手微微顫抖着,口中不斷低聲呢喃着些什麼。
“我知道是你們幹的,私兵……可恨的私兵……”
翁玉苔驚叫了一聲,随即很快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以免再次出聲,因為她的聲音會吸引另外一隻喪屍的注意,她這時才發現,客廳裡除了正被自己的丈夫抓着的一隻,還有另外兩隻喪屍,它們在門口不斷徘徊着,而家門大敞,門上有數道圓形孔洞,以及喪屍的抓痕。
原來那槍聲是真的,不是夢!
她有些害怕地退後幾步,但在看到麥斯特因用力太大而猙獰的臉時,她還是沖了上去,一把抓住那喪屍的後背衣服,企圖将它拖倒在地。
但她的力量實在是太小了,不足以拖動一隻連麥斯特都隻能勉強抵抗的喪屍,他眼見另外兩隻喪屍正逐漸靠近,連忙大叫道:“殺了它們!儲藏室裡有木樁,用那個殺了它們!”
翁玉苔立刻拖着有些發軟的腳步沖到儲藏室,那裡放着一堆丈夫特地削出來的木樁,他的手藝很好,細的那頭如針頭一般尖利。
她抱了一大堆木樁來到客廳,散落在地,隻剩手上留了兩根。
經曆過西西爾島國的戰亂,翁玉苔對那些殘忍手段早就是見慣了的,她的家鄉每一處都是戰場,面對敵人時隻要猶豫片刻便會送命。所以她并未遲疑,果斷地将木樁從它的太陽穴處插進腦袋裡。
麥斯特一把将喪屍推開,隻是這隻喪屍很頑強,腦袋裡插着根木樁還能自由行動。它也不想着咬人了,搖搖晃晃地向門外走去,将那兩隻喪屍撞了個狗啃屎。
翁玉苔立刻撿起地上的木樁遞給他,一臉憂容地看向面前的另外兩隻喪屍。
她不知道,不知道他們兩個能不能活下來。
米爾奇看着地上散落的木樁,大概猜到了當時發生的事情,想來爸媽他們也掙紮過,反抗過,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不敵,不知道為什麼就這樣死了……
麥斯特扭頭向自己的妻子笑着,海藍色的眼睛在月光照耀下顯出寶石般的光澤,溫柔至極。可越是溫柔,她便越覺得心慌,慌張這溫柔會不會是她能看到的……最後的好光景?
見對方沒有說話,她便自己開口道:“我想要見小米,我想等到小米回來,我們能等到他回來的對嗎?”
麥斯特緩緩點了點頭,目光向面前的兩隻喪屍看去,沉思了片刻,随即便拿着手中的木樁向離她最近的一隻喪屍沖去。
米爾奇擺正了二人的屍體,将翁玉苔的手腳安置在了斷裂處。爸爸的手中始終緊握着一根已經斷裂了的木樁,上面染了血,顯然經過了一場惡戰。而媽媽的手腳雖然斷裂,但在她的身旁也散落着幾根染血的木樁,顯然她也拼盡了全力了,隻是為什麼……為什麼房間内沒有喪屍的屍體,爸媽兩個人難道連幾隻喪屍也抵抗不了嗎?
一定…是因為有人在背後搞鬼……
翁玉苔手中的木樁掉落在地,同時掉落的,還有兩隻手。
鮮血如噴泉一般從自己的雙手斷裂處噴出,她呆呆地望着自己的雙手,頓時感到雙腿無力,一陣強烈的疼痛從腳脖子處傳來,令她跪倒在地。
一束黏膩的血腥的液體濺在她身前,翁玉苔絕望地擡頭望去,眼前瞬間一片通紅,原是血液也濺到了她的眼裡,染紅了她的視線。她強忍疼痛努力地向麥斯特的方向看去,好像……好像有什麼東西從他的脖頸處噴出來了。
眼前的世界是紅的,一切都是紅的,翁玉苔判斷不出那些噴湧的液體是否也是紅色,隻是按常理來說,應該是了。
為什麼僅僅兩隻喪屍而已,僅僅兩隻喪屍就可以将他們打倒?
她見過米爾奇殺喪屍時的樣子,也在麥斯特的嘴裡聽說過喪屍的模樣,這兩隻喪屍似乎和他們口中的描述完全不一樣。
它們太強了,強到僅僅幾個動作便可以殺死他們。
為什麼他們會這麼倒黴,偏偏在今夜,偏偏在能見到小米的前夕遇上了這樣的喪屍……
翁玉苔伏倒在地,大量的鮮血染紅了米白色的睡裙,顯得髒污不堪。
她明白自己流血過多,必死無疑。
隻是麥斯特還在那,米爾奇還在等着他們。
翁玉苔努力地扭過頭想向丈夫的方向看去,誰知他的臉旁已經出現在了面前。
麥斯特的喉嚨破裂,他微笑着看向她,似是想說些什麼,隻是喉嚨破了,他發不出人身,隻不斷發出着可怕的氣泡聲。
她将自己空空的手放在他的手邊,麥斯特明白她的意思,便抓住了她已經消失的手,像是捏住了一團空氣。
“麥……斯特,我們一起等……等小米回來……”
米爾奇跪在二人的屍體身邊,用指甲割開左手腕,将血滴在他們已經幹燥了的傷口上,不,或許得說是傷口原本所處的皮膚上。
現在那幾處隻是幾道疤而已。
大量的鮮血流經皮膚,流落在地。
他忽然回過神,自嘲地笑道:“哦!我真是傻了,竟然忘了我的血很有用的,已經把你們的傷口都複原了哦……”他又将血滴進二人的口中,“不過你們不能笑我哦,我的血非常有用的,馬上就可以讓你們醒過來了……”
“哎……你們倆的氣色好像好了很多,這用成語要怎麼說?回光返照?不不不,這樣說太晦氣了,對不起……”
米爾奇的皮膚正以一個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灰白色,連眼睛也逐漸渾濁起來,看起來和普通喪屍無異。他立刻将一小瓶巧克力醬叼在嘴裡,一邊吸吮一邊繼續滴着血。
直到他帶來的十來瓶巧克力醬都被他喝完,直到喂進去的血液太多了,多到從二人的口中漫了出來,二人的身體也沒再起伏過。
他愣愣地盯了一會兒屍體,又扭頭看了幾眼四周,家裡的陳設沒變過,隻是髒亂了一些,可畢竟是有私兵來過了嘛,變成這樣也情有可原。
他又看回了爸媽平和的臉,喃喃道:“為什麼……為什麼我都回來了,你們還不醒……”
米爾奇突然趴了下來,伏在麥斯特寬闊的身體上,将頭枕在翁玉苔的胸前,閉上了眼睛,十分神奇的是,他竟能在冰冷的屍體上感受到一絲暖意。
因為他依稀記得,好多年以前,家鄉還和平的時候,那時的他還小,小小的米爾奇也是這樣睡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