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夜意外于她的高舉輕放,擡起頭驚訝地看着她,結結巴巴道:“時、時子……你不生氣了嗎?”
“不生氣是不可能的。”
時子一屁股坐在沙發的另一端,開始擦頭發。
“明明一點魔術都不會,卻非要深入險境,簡直是自不量力。你不會以為要是Rider組真的動手,我能趕回來救你和葵吧?”
不等雁夜回答,時子繼續說道:“……但是一碼歸一碼,如果不是你當時勇敢地進去了,那個小女孩應該也活不了。”
她重傷雨生龍之介後,龍之介留在小女孩身上,為了痛苦而保留對方性命的治療魔法,也失去了作用。受到那樣的重傷,恐怕再過一兩分鐘,小女孩就要死了。是因為雁夜的勇敢,也因為Rider禦主韋伯的協助,這個被殘忍對待過的小女孩,終于是逃出了地獄。
……就像櫻一樣。
雖然雁夜做的事情有不對的地方,也有許多可以改進,可以指責的地方,但如果讓時子說誰是櫻獲救最大的功臣,那或許還是雁夜。如果不是恰好遇到了她,雁夜大概要為櫻失去性命了吧。
“凡事都按照自己心裡正确的想法去做,竭盡全力,我……并不讨厭這樣的人。”
時子看着已經愣住的雁夜,笑了一笑,用輕松的語氣說道:“葵剛剛不是這樣說的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可是最了解我的人之一呢。”
“你,你聽到了葵說的話……”
如果葵的話她都聽到了,那自己剛剛和葵說的那些抱怨……一股熱血湧到雁夜的頭頂,就連壞死的半邊臉,此刻好像也有了奇妙的熱意。
“不止哦。”時子觀察着雁夜的表情,故意說道,“我聽到了很多話。比如——某個人對我好像有很大的意見。不管怎麼說,我救了你的命不止一次了吧。”
她惡劣地扯着雁夜毫無知覺的左臉,來回擰動。
“一點感恩之心都沒有,看來那天晚上還是對你太仁慈了。當時不應該給你用治療魔術的,就讓你直接疼/死在浴缸裡好了。”
雁夜大吃一驚,高聲道:“你什麼時候給我用了治療魔術?!”他當然看到時子一開始的時候給自己用了治療魔術。但當時他整個人都很疼,所以理解為那隻是保住他性命的治愈魔術,而不能緩解疼痛。
“當然啊!”時子也驚訝地看着他,“不帶着緩解疼痛的效果,一般人被人清理體内的魔術回路,早就痛死了。這玩意是直接連着全身的神經的。”
按照時鐘塔對魔術回路的研究,魔術回路緊緊連接着魔術師的神經。甚至有一部分魔術師認為,魔術回路有可能連接着魔術師的靈魂。如果真是如此,那雁夜感到的疼痛,很可能更多是大腦,或者說,靈魂層面被剝離魔術的痛,而不是單單□□上的疼痛。
雁夜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好在葵走下了樓梯,對雁夜說道:“雁夜,你的房間整好了。”她又轉向時子,笑道:“時子小姐不介意的話,今晚就和我先睡一張床吧。家裡實在沒有多餘的房間了。”
“這我可是求之不得!”
時子當然不介意,甚至十分高興。
“我們小時候去彼此家裡玩,總是睡同一張床的。後來我母親不讓我和你一起睡,因為每次我們都會偷偷聊到很遲,第二天起不來。可惜後面你遠嫁了,除了出嫁前一天,後來我再也沒有機會和你夜聊了。”
葵完全相信那樣的事情。設想一下如果時臣是女孩子,她即便不能和對方成為戀人,也肯定可以和對方成為好朋友。她和時子一樣高興,難得開玩笑道:“等到……一切結束後,你要來找我夜聊的話,我肯定會抛下丈夫的。”
兩個女孩子笑作一團,雁夜也笑了。他心想,如果有那麼一個時空,時子是女孩子,他們三個人肯定是一輩子的好朋友。葵會嫁為人婦,過上幸福的生活,他會全世界出差,探索不一樣的生活,時子會在魔術上有所建樹,成為名留千古的……
“不是的。”
一個聲音在雁夜的大腦裡響起,讓他思維一滞。然而當他再想去追随這個聲音的來源,卻怎麼也找不到了。四周有且之有時子和葵閨蜜之間的談笑聲。
“你頭發也太濕了,這樣可不能睡覺。”
“這不是刻意等着你來幫我吹嗎?你最最最最好了,葵。以前都是你幫我吹頭發,然後給我講故事,我們才一起睡着的?”
“真的嗎?我可不覺得我每次都會這麼做呢。不過若是說吹頭發,你要是沒耐心,要不要交給雁夜來做?”
雁夜一怔,心髒似乎都因此少跳了一下。
時子聽了葵的話,視線短暫地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而後搖頭道:“不要,我感覺雁夜粗手粗腳的,你更細心啦。”
……其實他也很謹慎,很細心的。但沒等雁夜為自己辯駁,葵就說道:“好吧,那我勉為其難,給你吹頭發吧。”
雁夜看着兩個女人一前一後地上了樓。
……好吧,他心想,不管怎麼說,今夜虛驚一場,凜沒事、葵沒事、時子和自己也沒事。這樣就已經足夠好了。
雁夜從沙發上起身,準備也去上樓睡覺。他轉過身,腳步卻是一頓。
窗戶外,Assassin以一種滑稽可笑的姿勢趴在玻璃上,似乎有什麼緊急的事情想要通知他……不,應該是來找時子的吧。
雁夜擡頭看了看樓上,又看了看Assassin。
“有什麼事情嗎?”他在客廳裡,用嘴型問Assassin。
Assassin向玻璃呵了一口氣,然後在霧蒙蒙的玻璃上寫道:“吾主、受傷、時子、治療。”
雁夜想了下,在玻璃的内側寫道:“嚴重嗎?”
Assassin寫道:“尚能支撐,但……”他還沒寫完,就看見雁夜轉過身,急的幾乎想要敲玻璃了。
眼下ta所有的同伴都死了。一個人死在與Archer的做戲中,一個人死在Rider的劍下,其他人都死在了剛剛掩護禦主逃出來的過程中。隻是正面作戰的話,Assassin對上Lancer毫無勝算。而受了傷的绮禮更是無法與肯尼斯媲美。
大概是他急切的目光起了作用,雁夜走出兩步,又回過頭,寫道:“她睡了。”
時子和葵都睡了。
……如果那個家夥還能支撐的話,就讓他自己支撐一會兒吧,反正那樣的人,肯定不會輕易死掉的。
如果時子在場,大概會鼓掌誇贊雁夜一句“成長了啊”。
言峰绮禮這個人,除非哪天真的被挂在十字架上……不,就算绮禮真的被挂在十字架上,時子還是覺得這人不會死。
不知為何,她分外笃定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