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人轉變為野獸的過程無法逆轉。紅頭罩面具下的牙關緊緊咬住,汗水順着額頭流下。他能聽見骨骼嘎吱作響的咔咔聲,皮膚下的血管奔流不息,粗糙的毛發迅速生長,撕裂制服覆蓋住他的身體。
面具啪嗒落在地上,取而代之的是狼犬寬長吻部。
遠處的聲音鋪天蓋地湧入聽覺,如尖刀般刺進大腦,空氣中濃烈的硝煙味和灰塵幾乎令他發狂。理智被野獸的本能吞噬,紅頭罩僅剩的掙紮顯得那麼微不足道,狼犬豎起的獸瞳冷冷盯住眼前的帕特裡克,尖利的狼爪躁動間在地上抓出深深溝壑。
那雙獸瞳充滿野性和殺戮欲,完全颠覆帕特裡克對紅頭罩獸型的認知。
向導的氣息對獸型下的哨兵有着前所未有的吸引力。狼犬喘着粗氣死死盯着帕特裡克,耳朵飛快抖了幾下,爪子試探性邁出。
帕特裡克來不及反應便被巨大狼犬撲倒在地,粗粝滾燙的舌頭自下而上舔過他的臉,深白的犬牙抵住脖頸,隻要齒關微微用力,狼犬就能品嘗到赤熱的血液。
帕特裡克并不急于掙紮,他安撫地揉搓狼犬耳朵,任憑濕漉漉的鼻尖蹭上臉頰,把面具和兜帽弄得一團糟。趁其不備,候在一旁的雕鷹一翅膀把狼犬扇出老遠,可率先湧入心頭的不是被攻擊的憤怒,涼沁沁的精神力劈頭蓋臉罩上狼犬,直把他打得暈頭轉向。
一刻不息的憤怒在雕鷹靠近時放緩,片刻的安甯令狼犬眷念地舒展身體,腦袋仿佛隔着毛玻璃,一切情緒都霧蒙蒙地隔離在外。
帕特裡克平靜地坐在地上,手心搭着膝蓋,青年身上滾了幾圈後灰撲撲的,明明臉上還有狼犬舔出的口水,但就是有一種淡然的氣質。
雕鷹還在不停啄着狼犬,他隻好呲牙咧嘴地趴下去,不知為何失去了攻擊青年的欲望,舌頭悻悻卷過被啄出細口的鼻尖。
确定狼犬的狀态趨于穩定,帕特裡克起身緩緩靠近狼犬,他的動作輕柔得像落在地上的樹葉,力求不驚擾依舊警惕的野獸。在他前進時,狼犬藍綠色的獸瞳緊緊注視着他,獠牙在黑暗中閃爍着冷色。
青年伸過來的手極其緩慢,時間在這一刻拉長,溫熱的手心慢慢落在狼犬吻部,在接觸的同時釋放出安撫信息素。
狼犬的尾巴左右擺動了一下,聳了聳鼻尖,熟悉的氣息把雕鷹和青年散發的味道聯系起來,他呼吸漸漸放緩,默許帕特裡克撫摸他的毛發。
“很乖。”帕特裡克揚起嘴角,像撫摸一片羽毛般撫過狼犬額頭,軟茸茸的皮毛泌出指縫,又被順着拂下去。
他慢慢站起身,半趴在地的狼犬也跟着他站起來,身體緊緊貼上青年,把他推得一個踉跄。帕特裡克拍拍狼犬側背,站起身的野獸足以一口吞下他的腦袋,卻像企鵝寶寶一樣缺乏安全感,擠擠挨挨蹭着他。
他們走到僵在地上的利爪身邊,一靠近利爪,狼犬喉嚨裡就發出低沉的警告聲,一邊偷瞄帕特裡克一邊張開嘴巴,口水啪嗒滴在利爪臉上。
帕特裡克:“……這不是吃的。”
飛在旁邊的雕鷹又一翅膀揮上來,狼犬隻好委委屈屈閉上嘴,不甘心地吞咽口水。
看起來完全失去理智,隻有野獸本能了。帕特裡克指使着狼犬叼住利爪,順着暗道進入診所地下室。
地下室燈火通明,艾米爾坐在沙發上,默默凝視着灰頭土臉的兩人一犬。她的眼神毫不意外,熟練地拉出醫療箱示意帕特裡克坐過來。
帕特裡克不知為何有點心虛,他拍拍狼犬,示意他把利爪放在角落的玻璃櫃裡。打開冷凍開關,帕特裡克坐在沙發前,等待艾米爾為他處理傷口。
女孩的動作輕柔且熟稔,似乎私下練了百餘次,帕特裡克甚至沒來得及感受針線縫過傷口的不适感包紮就結束了。爬在腳邊的狼犬靜靜注視着兩人,任由雕鷹懶洋洋立在他背上。
帕特裡克活動了一下手臂,俯身查看狼犬之前被利爪刺傷的地方,好在哨兵恢複力驚人,不淺的傷口隻剩下淡淡白痕。
不确定會不會有其他利爪半夜襲擊,帕特裡克讓艾米爾就在地下室的休息室睡覺,同時為了避免再次發生上次收留紅頭罩造成的慘劇,他不準備帶着狼犬上樓。
帕特裡克審視着身軀龐大的狼犬。紅頭罩很可能是受到了飛刀上塗抹的神經毒素刺激,導緻他失去理智變為獸型。他前後接觸過傑森和紅頭罩的精神識海,兩者并不相同。精神力會伴随向哨一生,正常情況下屬性不會改變,可帕特裡克也是排除此外的特殊情況,因此他不能完全肯定紅頭罩不是傑森。
此刻或許是一個查探對方真實身份的機會,在向導精神力誘導下,哨兵會吐露出一切秘密,更何況他的催眠異能在獲知真相上具有先天性的優勢,他能保證紅頭罩恢複意識後不會有任何記憶。
手心一下又一下撫摸狼犬背部,帕特裡克靜靜聽着耳邊狼犬舒服的呼噜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