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岐的指尖微微停滞，一雙漆黑的眼睛裡散發出清幽的光芒，略微颔首點頭，他的嘴角勾起一絲弧度。

“你真的很聰明。”

“她想要我的壽命，為什麼？想要永生？”

江頌暗自捏緊了拳頭，他的心開始劇烈的跳動，似乎是有一團棉花緊緊地壓在他的胸口，堵得他無法喘息，如同一條瀕死的魚在陸地上不斷撲騰，正在大口大口貪婪地呼吸着。

姜岐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歪頭，淚痣上的眼睛裡迸發出一絲探尋，他的手開始無意識地撫摸着自己手腕上的手串，發出清脆的珠子碰撞的聲音。

江頌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的那本日記上，咬緊舌尖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冷靜，大腦裡開始飛速思考，木屋裡隻剩下姜岐漫不經心撥弄手串的聲音。

“是為了克穆斯頓，對嗎？”

過了好一會，江頌才擡起眼皮去看面前的人，姜岐的腦袋沒有動，臉上依然是面無表情的樣子，隻是他的嘴角勾起了一個非常微小，肌肉拉動得非常細微的弧度。

江頌敏銳地捕捉到他的動作，眼神暗了暗：

“克穆斯頓的死…她為了克穆斯頓而活下去？”

他的眼睛從那本黑色的日記本上緩緩移開，這次他沒有再去觀察姜岐的反應，而是自顧自地握緊了衣兜裡的水晶。

姜岐好似發現了他的小動作，嘴角勾起一個輕佻的弧度，在這一瞬間，他身上的冷酷氣質變化成不羁的風格，眼角的淚痣也為他增添了一絲邪魅的感覺。

“其實…就算她想要永生，想要永遠活着，在世間的常理來說是不可能的。”

他揚了揚下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頌放在衣兜裡的手，後者緩緩把手中的水晶拿出來放在桌子上，那顆水晶靜靜地躺在桌子上發出微弱的淡淡的光芒。

“人世間是由循環的規律，林緣生想要永生，通過幫助他人來得到顧客的壽命的确可以，但是你一定知道物有所值對嗎？”

姜岐懶懶地擡起眼睛去觀察江頌的臉，手指輕柔地點了一下桌子上那塊水晶，江頌沉思片刻，腦海中閃過林緣生店鋪裡那些各式各樣的石頭，以及那數量上明顯更多的水晶石頭…

“有些人的願望很小，她就用細微的力量幫助他們，并且這種幫助是不會對世間産生什麼影響的，而這種不需要很多力量的幫助是不能付出未來壽命那麼沉重的代價…

“換言之，也就是必須有人有強烈的，更加複雜的願望，林緣生不得不使用更為複雜的力量來幫助這個人，她才能接受顧客的壽命，能量平衡定律，大的願望換取大的代價；小的願望換取小的代價。

“可是這種強烈的願望太少了，并不是人人都有這種可以付出性命的強烈願望，這使得她無法更快速地取得生命作為代價交換。而林緣生，她實在是太過聰明，既然無法進行強行奪取生命，那麼就讓許願的人自行選擇。”

姜岐說着，擡起眼睛看了一眼面前坐着的人，江頌的心已經咚咚直跳個不停，後背冒出一絲虛汗，他感覺到自己的指尖已經變得冰涼，大腦裡有些缺氧地喘不上氣來，一陣眩暈的感覺，江頌的眼前又是一片黑漆漆。

聽着姜岐平靜又低沉的嗓音在緩緩訴說着關于林緣生的等價代換的事情，心裡已經逐漸形成一種猜測，姜岐似乎很了解江頌在什麼時候會思考出什麼結論，他立刻閉了嘴，臉上浮現出很小很細微的笑意，眼神裡也劃過興趣盎然的神色。

“自行選擇？可沒人會願意付出生命為代價不是嗎？”

江頌的聲音有些嘶啞，聽上去像是很久沒喝水了一樣，他低下頭像是在對姜岐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沒人會願意付出生命的，可她需要生命作為代價，那麼就要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讓人們完成選擇…”

姜岐敲擊桌子的聲音把江頌的思緒喚了回來，他的眼神重新聚焦，緩緩落在了桌子上那顆橙色的水晶，水晶正老老實實地躺在桌子上一動也不動，也不像剛來到聖鳴村時那麼開心雀躍地發出紅色的光芒。

江頌的眼前忽然劃過他在林緣生店裡看到的那些各種各類的石頭，又想起他第一次坐在那張桌子上旁邊擺放着的密密麻麻的明顯比其他種類要多的水晶石頭，以及回憶裡的自己随手拿起這塊橙色的水晶…

“難道…是這些石頭？她靠着石頭來讓人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選擇自己要付出的代價？”

江頌的聲線已然有些顫抖，但除了他自己誰也無法得知他此刻是多麼慌亂，像是發現了什麼不該知道的秘密一樣，江頌的内心惴惴不安，鏡片後的瞳孔略微收縮了一下，重新去看姜岐。

姜岐一直沉默着，直到江頌說出那句話時才滿意地笑了一下，薄唇輕啟，姜岐的聲音好像在訴說故事一樣，那麼平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