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廣袤無垠的草原,并不是夏日裡那茂盛的草地放眼望去滿是養眼的綠色,而是一片雪白,白得不成樣子。
覆蓋着地面上的那些毛絨絨,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坡也覆蓋上一層濃厚的白色,被柔和的光覆蓋着的陰影就好像山嶺的脈搏,地面上閃爍着清冷的月光而不斷閃爍着細碎。
不遠處有一條小溪,隻不過因為昨天剛剛下了雪,天氣驟冷将溪水牢牢凝固在一起,清澈的溪水下還可以看見鵝卵石,遠處的煙囪裡還在不斷湧出無盡的黑煙,幾乎快染到那發光的月亮,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甯靜。
江頌的眼睛劃過銀白色的草原,心中有些驚疑不定,他對這裡很有印象,不僅是因為這裡曾是他小時候來過的地方,還是因為…
他曾經在幻境裡來到過這裡,是通過來到林緣生的店裡拿走黑巴克玫瑰的那次,他從幻境裡來到了這個草原,從草原裡走進了那扇門…
心髒砰砰直跳,江頌的臉上多了一絲凝重,他擡腳走進草原,夜晚的草原靜悄悄的,什麼聲音都沒有,隻有江頌踩在地面上發出的嘎吱嘎吱的聲音。
忽然之間,有什麼冰涼的東西落在了他的臉上,扭頭去看,隻見又一片白色的,晶瑩剔透的軟綿綿質感的雪花落在了他的肩頭,融化在他深灰色的羽絨服裡消失不見。
又下雪了。
江頌伸手接住正飄揚下的雪花,心中似乎也被這場雪而漾起一絲波瀾,正泛着漣漪…
他打開手機裡的照片,是他曾經和沈昭願撥打視頻電話時的那張照片,照片裡沈昭願正一臉笑意,圓圓的眼睛裡閃爍着光亮在注視着鏡頭,身後的景色是那麼熟悉…
在這草原裡找了一圈,江頌最終在一處不怎麼偏僻的地方找到了一模一樣的場景,沈昭願給他打視頻通話時曾經就坐在這裡。
隻是這草原上一覽無餘,什麼東西都沒有,江頌不免有些失望,他低下頭時那鏡片上也折射出刺眼的月色光芒,細碎的劉海下那雙眸子閃爍着認真,他不斷思考着,試圖尋找一些其它東西。
想了很久,他終于把目光落在了遠處那忽然冒着黑煙的煙囪上。
視線下移,江頌的呼吸開始變得小心了很多,他看見了一點點,借着微弱的月光,江頌看見了那冒着黑煙的煙囪下的建築,上面好像還零星地站着幾個人在來回走路,好像是在交談着什麼。
時間實在是很晚了,天空中那如同顔料的黑色就算有月亮的光芒也無法将那建築照耀得更加清晰。
江頌用力推了一下眼鏡,似乎要把它死死按進眼球裡,他看見在那建築的樓頂上,栅欄裡面的那幾個人穿着的是長長的,有些松垮的衣服,好像是白色?還是什麼其它的淺色系衣服。
實在是看不清楚,江頌用力鎮定住自己那砰砰直跳的心,小心翼翼地向那冒着黑煙的煙囪的位置走去。
一路上十分寂靜,隻有他一個人走在小路上發出的微弱的呼吸聲,腳踩在雪地上的聲音也減弱了很少,從草原通往煙囪樓的方向的這條小路沒有多少腳印,而且位置看上去很隐蔽,江頌甚至可以想到如果是夏季在這片郁郁蔥蔥的樹林裡想要找到這麼一條小路實在是有些費力。
天有些蒙蒙亮了,江頌揉了揉自己有些發漲的眼睛,他看不見自己眼球裡的紅血絲,隻感覺大腦一陣昏沉,眼皮也開始變得沉重。
手心裡靜靜地躺着那塊破舊得不成樣子的橙色水晶,水晶上發出微弱的光線使得江頌很輕易地找準了方向,加快腳步走去,他暫時忘卻了眼皮上的幹澀和昏漲。
幾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隻有在太陽高高挂起,陽光落在肩頭時江頌才終于微微眯起眼睛,他已經很困了,腦海裡一直有個聲音要他停下吧,再睡一會吧,可是手心裡那發着微弱紅光的水晶又在指引着他正确的方向。
江頌不斷擡起沉重的腳步走着,又被心裡那莫名複雜,有些想要逃避的心理而牽引,這使他的腳步開始變得矛盾,腦子裡的想法也變得亂七八糟的。
江頌在這種躲避又期待的内心中不斷掙紮,終于在這片森林裡看到了前方的光亮。
煙囪樓伫立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因為天空已經泛起了暖意的黃,那深褐色的牆壁反而更顯的漆黑,最上面的大煙囪冒着濃濃的黑色煙霧渲染在天空之中,那白色的油漆門顯得尤為顯眼,旁邊高聳的柳樹微微垂着,無精打采地從枝條上滑落下星星點點的雪絲。
江頌略微斂神,他低下頭将手機調成靜音,擡起頭看了看煙囪樓的門口,竟出奇的沒有任何監控攝像頭。
正欲走進去,手心那破舊的橙色水晶忽然把他燙得有些痛,手心裡有些發紅,水晶忽然開始劇烈的抖動,像是有什麼要噴湧而出。
走進更加隐蔽的叢林中,水晶忽然迸發出強烈的紅光,把他的臉照得發紅,鏡片上也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不等他反應,面前忽然幻化出一個人影,虛無缥缈的人,有着凸起的眼珠和亂糟糟的頭發,搭配着那張蒼白瘦弱的臉看上去像一具幹癟的幹屍,林緣生的手中緊緊握着那本黑色的日記本,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江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