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追趕的人群愈發吵鬧，許志國靜靜地站在原地，隻是目光幽深地盯着江頌，又或者是在看拉着江頌跑的沈昭願。

江頌的手掌被她緊握着，腳步也不由自主地加快，沈昭願那絲絲縷縷的黑發正飄揚着，被随意紮起的低丸子頭發也随着她跑步的動作而跳動。

反手握住沈昭願的手，在她有些驚訝的目光中江頌的腳步更加迅速，拉着沈昭願穿過這片雜亂的小路，耳邊是嘈雜又憤怒的人群在追趕，如同時虎豹豺狼發現了美味的獵物不願放手一般。

來不及過多思考，江頌手忙腳亂地拿出衣兜裡的車鑰匙解鎖，在那逐漸逼近的腳步中慌張地鑽進車裡。

許志國依然沒動，他就那樣靜靜地站着，眼睛望着的是江頌和沈昭願逃離的方向，腳步聲在他的耳邊響起，尹子銘微微抿着唇，那晦暗不明的情緒裡多了幾分探究。

有相互抵觸的兩個情緒在他的眼裡糾纏着，尹子銘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捏了捏，額頭前的發絲裡露出那有些隐約的眉頭在此刻也略皺了皺。

“教授，是怎麼回事？江頌他真的想要殺了你嗎？”

尹子銘的臉龐堅毅，白大褂裡面還是一件更為單薄的裡衣，襯托他的身體有些搖搖欲墜，甚至在發着抖。

許志國的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眼神懶懶地落在尹子銘的身上在打量着什麼，又似乎傳遞了什麼信息，過了好一陣子兩個人誰都沒有再開口，接着是許志國發出的低笑聲，承載着不屑和些許的戲谑，他揚起了一側的眉頭。

“随便你信不信，但是子銘你要記得，你和我才是有相同目的的人，或許相信我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這意味深長的一句話後，許志國最後看了面前垂着頭一動不動的男人就轉身離開了。

尹子銘低垂着頭顱，有些微長的睫毛狠狠顫動了一下，幾乎是無意識地捏緊拳頭，骨節處的泛白和顫抖都宣誓着此刻内心的複雜情緒。

一陣風吹來，很快速的吹開了他的劉海，額頭處那個早已凝結定型的傷疤更顯可怖，蜿蜒着一條長長的傷疤，從他額頭的一側直直地延伸到另一側，直線的傷疤上仿佛長着些密密麻麻的延伸着的腳，活像一隻活靈活現的蜈蚣在他的額頭處盤踞着。

尹子銘的眼神緊緊地盯着鞋尖看了許久，好像是在回憶着什麼，又好像是在掙紮着，他的眼睛裡醞釀着濃厚的烏雲，電閃雷鳴之間是他那風雨飄搖的心船被巨浪打翻，支離破碎。

眼神緩緩落在隐秘的叢林處，那裡的樹枝光秃秃的，正一下一下地晃動，這個隐秘的小路…就是江頌和沈昭願逃離的路徑。

“哥，快上來。”

沈昭願坐在副駕駛位置上，一邊心神不甯地去系安全帶一邊去看江頌，後者垂着頭立刻啟動車子，那些純白色的白大褂人群逐漸逼近了，随着江頌的一腳油門，車子如同脫弦地箭一般飛離草原。

太陽已經全部顯露，照射在那漆黑的車子上顯得暖融融的，沈昭願緊抿着唇放下江頌面前的擋光闆遮蓋住那刺眼的光，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就連那雙水汪汪的眼睛裡也帶着探尋。

這種沉默不斷持續着，兩人之間隻有那沉重的，轟鳴的車子行駛的聲音，沈昭願的發絲已經略微散亂，丸子頭此時已經歪歪誇誇地耷拉在後脖頸處，索性把發繩拿下來，漆黑如墨的長發披散下來，在暖意的光芒下泛着更加柔和的色彩。

“昭願，怎麼什麼都不問？”

江頌率先打破沉默，他下意識把目光落在沈昭願的身上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踩着油門的腳慢慢松了些力氣。

沈昭願用白皙的手指扒拉了一下臉頰旁的碎發，她額角的青筋微微抽動着，看起來是在極力忍耐着什麼，沉默半晌，沈昭願略微扭過頭去，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此刻帶着些異樣的情愫，眼中的水面似乎被丢進了一塊石子，漾出淡淡的一圈圈的波紋。

“你會告訴我嗎？”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幾乎快要被汽車的轟鳴聲淹沒，可隻是這短短的幾個字，卻清晰地印在了江頌的耳中，他也忽然沉默了，在沈昭願那平靜的古井無波的視線中，江頌感受到一陣忐忑。

許是因為陽光太過刺眼，他的額角沁出細密的汗，握着方向盤的雙手有些抓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空氣中的沉默仿佛變成了一把鈍刀，在他們倆這隐形的氣氛中不斷摩擦，似乎要割斷這柔軟的薄紗。

“昭願，我不願意瞞你…”

江頌好的聲音有些嘶啞，眸中也帶着些許的陰霾，即使是剛升到天空中的太陽似乎也無法把光亮照射進他的心窩裡。

沈昭願終于移開視線，她微微打開車窗去感受屬于冬日的有些發涼的風，吹在臉上有點冰冰的，但很舒服。

“哥，你很早就知道了我的秘密，是不是？”

“很早？也沒有很早，但我一直知道你在做一些危險的事情。”

江頌趁着紅燈的時間扭頭去看沈昭願，手指缱绻又留戀地擦過她的臉頰輪廓，最終停留在她的發絲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