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頌喃喃說出這句話，他的頭發被外面的陽光照射得有些微發亮，籠罩上一層金色的淡淡光暈。

“也不完全是吧。”

眼見着江頌變得認真的模樣，季周遠也挺直了脊背，臉上輕松又纨绔的表情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正色。

“你說對了一半，但也不完全是因為這樣，準确來說，這些水晶和人類一樣都是有生命的，這你知道吧？”

季周遠的眼睛落在江頌的身上，眼見着他點頭，便清了清嗓子又開口：

“所以，既然是有生命的東西就一定會有生命終結的時候，你的水晶在一開始，在林緣生店裡的時候那麼新，可是為什麼現在就會變得很舊了呢？”

“或許…難道是因為每次使用都會讓它有變化嗎？”

江頌的眼神閃爍着，心髒也因為他說出的這句話而猛烈跳動着，季周遠的眼神裡流露出贊許的神色，這種感覺讓江頌感覺很奇怪，就好像是自己在肯定自己似的。

“沒錯，水晶每一次的使用，不管是作為你和林緣生見面溝通的橋梁也好，還是幫助你回答問題也好，甚至是為你治療傷口，隻要是水晶散發出能量，那它的壽命就會減少一點。

“所以，你的水晶本質上已經非常脆弱了，我猜它為你治療手臂和手背的時候就是它的極限了，就算許志國沒有不小心把它掉在地上，它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季周遠的表情更加正色，長長的腿交疊在一起，身體也靠在椅背上，眼神中的凝重讓江頌的呼吸都不自覺地微小了幾分。

他的手指随着話語而發出無規律的敲打聲，叩叩的聲音似乎帶有穿透的力量，一點點敲擊在江頌的心間發出陣陣回響。

“與其讓你等到它徹底無法做出反應的時候手忙腳亂而不知所措的時候，倒不如用這種方式讓你更清晰地知道它已經無法再幫助你了。”

季周遠說完，他注意到江頌的嘴唇在輕輕翕動着，似乎是有無盡的言語要說，也許是因為想把事情全盤托出，又也許是對面前這個另一個自己的不忍，季周遠的聲音變得輕柔，但卻帶着肯定。

“我想，那個爆炸也是因為它想最後幫助你一次，想對許志國造成一點傷害吧。”

話音落下，江頌的身體狠狠晃動了一下，那塊水晶醫治好的手臂上的傷口此時好像轉移到了心髒處，在此刻潰爛，露出血淋淋的血肉和不斷跳動的筋脈。有些恍惚，江頌猛然想起了夏程那本厚厚的書上寫着關于戈斯部落的那件事…

村民們想去撿地上的五彩斑斓的石頭結果被造成傷害，當時的江頌還不知道為什麼那些石頭會被丢在地上，現在想來…或許就是因為通訊用的石頭到了壽命，被戈斯部落的其他人丢掉了。

“它在幫我…在幫我？”

不知道是在對季周遠說話，還是自己的自言自語，江頌的聲音那麼小，可是在這寂靜的房間裡也依然顯得那麼突出。

季周遠抿着唇不知如何開口，因為他知道，此刻的江頌是不需要他的安慰，或許隻有讓他自己消化，自己接受這個事實才會更好一點。

空氣中的沉默積壓在兩個人的心頭，猶如烏雲沉悶地讓人喘不過氣，還是江頌最先有所動作，胡亂地抹了一把臉，他摘掉自己的半框眼鏡放在一旁。

似乎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緒，江頌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眼眸裡的疲憊漸漸顯露出來，他依然垂着頭沒有去看季周遠，可是聲音卻顯得那麼空靈，甚至帶着迷茫：

“那我以後，要怎麼聯系林緣生呢？”

“江頌，水晶消失了，它爆炸了，你知道水晶的最主要作用就是提供你和林緣生可以溝通聯絡的橋梁，如果保留了這東西還可以最後走進一次她的小店，可是…你的水晶炸掉了，什麼都不剩下，所以…”

季周遠頓了頓，似乎在糾結着什麼，最終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才繼續開口：

“所以你不能再和她溝通了，這是所有人都默認的規矩。”

似乎是早已猜到這個回答，江頌的臉上沒有什麼變化，眼神裡閃過的落寞卻被季周遠精準地捕捉，可他卻轉移了視線假裝什麼也沒看見。

“其實還有個預兆…”

季周遠的聲音再一次響起，聽不出任何情緒。

“對于你這種心願有時間限制的人來說，水晶的死亡也代表着另一件事…”

季周遠的眼神變得認真且嚴肅，他直勾勾地盯着江頌的臉看，緩慢地說出：

“江頌，水晶死亡，就代表着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