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昭願最後的記憶裡,是她聲嘶力竭的咆哮聲,以及夏程費力地抱住她的身體的畫面,再次具有記憶時,是她手忙腳亂地去翻家裡的抽屜,她記得的…她記得…自己從韓斯典那裡要了一張合照,怎麼找不到了呢…
“找到了!在這!”
沈昭願的臉上終于浮現出笑意,在這蒼白的臉上竟有些搖搖欲墜,指尖一片冰涼地捏住了薄薄的相片,心髒更加猛烈地跳動了,那種期待又急切的情緒占據了她整顆心房,甚至帶着些許得意。
沈昭願展開那張照片走到夏程身邊,在他疑惑又擔心的神色下展開相片。
“看吧,我和我哥,江頌,我們當時的合照,我們倆站在你的身邊呢,就在這…”
指尖觸碰到的地方,是一片透明,唇表的笑意猛地僵住,眼神狠狠晃動着凝滞在相片上,似乎要将那照片燃燒殆盡一般。
那張照片已經很舊了,裡面有許多青澀的面龐,那瘦弱得頭發都枯黃的小男孩正是如今站在他身旁的夏程,照片裡的他眼睛有些無精打采,臉色都是那麼不健康的顔色,眼神有些空洞地盯着鏡頭看。
照片裡夏程的身邊是小小的沈昭願,她正咧開嘴喜氣洋洋地對着鏡頭,身上穿着雖有些破爛,卻無法掩蓋住身上的朝氣蓬勃。
隻是在她的身邊,在那深刻的記憶之中本應該存在的江頌此時已經蕩然無存,隻剩下一片空白,毫無痕迹。
像是從沒來過一般,什麼都沒有。
沈昭願愣了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的大腦有些空白,像是無法思考任何事情,就連理解也變得那麼費力。
“瀾瀾,你還好嗎?我說過的,我真的不認識什麼江頌…”
夏程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猶豫着觸碰了一下正搖搖欲墜的沈昭願,卻像是突然喚醒了她沉重的大腦,入眼的是濕潤的眼眶和猩紅的眸子。
沈昭願的眼角有些晶瑩,她緊緊地握住照片,在她的拳頭裡,自己曾經青澀的面容已經被抓得有些猙獰,時間定格時仿佛刻意抹去了誰一樣,帶着爪牙的手狠狠紮進她的心髒掏出一個血肉模糊的傷口。
“我不信…我不信…”
自我催眠般地呢喃,沈昭願一邊搖着頭一邊後退,發絲淩亂地貼在她的耳邊,像是要包裹住她那顆即将破碎的心髒,看起來如此脆弱。
推開面前的夏程,沈昭願的大腦好像理不清的線團緊緊糾纏在一起,在這冰冷的冬季裡似是感覺不到任何溫暖,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氣,貪婪得攝取着空氣的能量得以生存。
身後的夏程離得更近了,沈昭願的腦海中劃過得那抹思緒讓她得以喘息,腳步有些虛浮,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腦海中不斷回憶着剛剛那張照片,千斤重的石頭緊緊壓住她的身體一樣,竟讓她有些邁不開腿。
雪花在身旁簌簌地落下,她的發絲上也沾染着些許白茫茫的雪滴,臉頰被這天氣凍得發紅,口中不斷呼出的白霧像是要遮擋住她前進的路,使她情不自禁地加快腳步,不知何時拼命跑了起來。
肺裡的空氣被不斷擠壓,刺骨的寒風順着喉嚨鑽進,有些疼痛,但無法阻擋她繼續前進的腳步,她不知要去哪,可又好像知道要去哪,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在指引着她行走的方向。
身後的夏程早已不見蹤影,沈昭願感覺自己的臉上有些涼涼的,隻是現在哪裡有時間去管這些呢,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之中,遠處的黑點逐漸放大清晰,國徽的形狀闖進她的眼中,沈昭願終于放緩腳步。
心髒劇烈的跳動不知是不是因為奔跑過度,她的睫毛上沾染了些許冰霜,有些遮蓋住了那閃爍着希冀的眸子。
不遠處,是緊繃着臉得明棠,她一身寒氣,腳步匆忙地走進警局,像是在追尋着什麼。
來不及多想,沈昭願直直地擋在了她的面前,看着那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喉嚨處好像被刀片劃過,是那麼疼痛,如鲠在喉地說不出話。
“沈小姐,有什麼事嗎?”
明棠還是對她露出了笑容,沈昭願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氣,白色的煙霧暈染了二人精緻的臉龐,她低垂着頭雙手緊緊握住膝蓋,從眼睛裡發出的光芒帶着些許憂傷和期待。
“明警官,你還記得我?”
“當然了,你是幫助我逮捕許志國的大功臣,我怎麼會不記得你呢?”
明棠略帶玩笑的語氣說出,眉宇間也沾染了一絲淡淡的笑意,沈昭願卻像是想到了什麼,猛地擡起頭,那張臉帶着一些認真,似乎還裹雜着些許希冀,她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在呼嘯的風雪中響起:
“那…你還記不記得…江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