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封奏折裡南梁王世子還是收斂克制了,商矜此前從未想過一方主帥、少年成名的南梁王世子居然如此輕浮浪蕩。
他對蕭照的了解多上一分。
殺心也多一分。
“世子這是報恩?”商矜冷笑,“怕不是恩将仇報。”
被拉入這一場刺殺中,讓本就對蕭照感官不好的商矜更添了一分厭煩。
從未見過如此卑鄙無恥之徒!
這也難怪,朝廷裡文官居多,自恃身份,罵個人都七八個心眼,左拐右拐,客氣文雅,若是沒有讀過典故還不一定聽得出來,哪裡有像蕭照這樣直接的。
然而南梁王世子本人絲毫不覺自己行事有什麼問題:“今夜是孤不對,讓先生受驚了。還請先生随孤一同回去,孤設宴為先生賠罪。”
趕來清場的南梁王府護衛幾時見過他們世子如此低聲下氣與人伏低做小,不由得一個個目瞪口呆。
蕭照的下屬們覺得世子這是鐵樹開花,态度才如此懇切,但商矜隻聽出來此人客氣之下的不容置喙。
蕭照還是在懷疑他,才找借口不讓他離開。
此人心思深沉,行事果斷又敢以身犯險、毫不畏死,确實是個難纏的對手。難怪他派出去的下屬沒有一個成功殺掉蕭照。
蕭照态度在此,商矜又隐約生了進一步試探此人的想法,沒有再拒絕與他一道回去。蕭照見他态度軟和了點,不覺笑起來,得寸進尺道:“既然先生答應和我走,那總該告訴我姓名,我才好稱呼先生。”
“………”商矜掃他一眼,眼光如刀,“我姓薛。薛山月。”
“這個名字倒是風雅,很襯你。”蕭照笑道,“薛郎君可是出身西琅薛氏?”
西琅薛氏是本朝一等一的大世家,族中出仕者足有幾十人,先帝一朝的皇後與惠妃皆出自西琅薛氏,如今的中書令正是薛氏家主。可謂滿門清貴,領銜風流。
“不是。巧合而已。”
“也是,天底下姓薛的又不隻他一家。”蕭照一擡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我看你比之薛氏那些出名的子弟還要風度出衆。也不知令尊令堂是什麼人物,才養的出先生這樣的妙人。他日有機會一定要拜見。”
商矜聞言往前走的腳步一頓,回頭朝蕭照勾唇一笑:“可惜他們都在黃泉底下,世子想要見他們,原地自刎便有這個機會,不必同我說。”
蕭照一愣,倒也不生氣他話中的不敬,追上他。
“孤無意提及你的傷心事。”
“傷心?”商矜輕笑,他對他那所謂的父皇母後的死還真不傷心,相反,他還得感謝他們死的早。
“世子想多了。”
蕭照若有所思。
………
不論蕭照心裡把他當成哪一方的細作或者探子之類,明面上蕭照對他十分客氣。不僅将自己的房間讓了出來,還派貼身護衛照顧他的安危。
隻不過,是照顧還是監視,這一點就自由心證。
總之做足了禮賢下士的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蕭照從哪裡請來了一位隐士高人。
這個消息自然迅速傳到了師岐的耳中。南梁王府帶來的随從裡竟然有不少覺得師岐會因此地位下降。畢竟從前師岐在蕭照的陣營裡等同于“軍師”,但蕭照也沒有對他像對新來的那樣客氣親近。
師岐但笑不語。
他是不在意所謂取代地位的說法的,良禽擇木而栖,那上好的鳳凰木,也是有能者居之。
但他擔心的是其他事情。
“世子對那位郎君的來曆心中可有數?”師岐搖着鵝毛扇,意味深長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主君。旁人都說蕭照是禮賢下士,但以他對這位世子的了解,蕭照性格極傲,照他的說法,天下有才學之人如過江之鲫,而适合的明主寥寥無幾,該是他們來求他得到機會一展才學,而不是他去低聲下氣請人。
單一個“禮賢下士”絕不足以讓蕭照如此客氣。而且那位郎君的來曆也很值得探究,南梁王世子性情多疑,哪裡會輕輕放過。
“他說他姓薛。”
蕭照淨手焚香,手掌上見骨的傷痕已經上過藥。他眼角餘光瞥向被燭光拉長影子的牆面,商矜就在一牆之隔的地方。
“西琅薛氏?”師岐微有些詫異,“我今晚遠遠見了那位郎君一眼,風姿氣度不凡,隻是不太像薛氏的人。”
薛家以詩書傳家,子弟大多内斂端莊,秀氣文雅,很少像那位郎君般鋒芒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