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前地方衙門上報,說你這個縣令的獨子欺男霸女,逼死三個民家良女?”
“……這,這……”陳縣令很想反駁,但他那不肖子當初被押着去衙門升堂的時候,可是有不少百姓看見了。于是也隻能呐呐應是。
接下來的罪證和前面幾個就不一樣了。
容蕪換了另一卷,重聲道:“去年秋分前後,你與朝中高岷高大人書信來往,并将虛報田稅得來的不義之财以獻禮的名義送到高岷手裡……這件事,陳大人,又該如何解釋?”
陳庸額頭上一滴冷汗緩緩落下。
“罪人高岷,前不久已被大理寺收監。”禦史大人慢條斯理起身,“貪污受賄,結黨營私,陳大人,等查清了那鬼宅的虛實,你就跟本官回一趟京城吧。”
那頭的陳庸似乎是完全沒想到一年前的事會被朝廷的鷹犬查到,此刻早就癱軟在地,别說送客了,怕是還沒從恐懼和懊悔中緩過來。
容蕪看也沒看他一眼,徑自出去。
他不怕陳庸會私自逃跑。來這一趟時,他就和聖上請了道赦令——若有不服安排的人,身為正三品的禦史,容蕪有權直接處理掉。
這朝廷上下,那怕是澧縣這樣的小地方,誰又不知那位老謀深算的當朝禦史,和他手底下最鋒利的那把刀?
陳庸敢跑,當天晚上阿滿的刀就會架到他脖子上。
這一趟的目的算是完成了。
按理來說像容蕪這樣的大官來地方上巡查,當地的小官得安排好上頭這位大人的衣食住行。不過陳縣令已經被容蕪帶來的消息吓住了,名頭上雖然還是一縣之首,實際上已是戴罪之身。作為過來捉人的兩人也隻好自個兒找好落腳的地方。
才到澧縣的第一天,今兒晚上應當不會出什麼事。
容蕪揉了揉眉心,一邊思索這案子要怎麼解決,一邊把那小狐狸從袖中捧出來,放在被褥上,手指在它腦門上點了點。
這小東西還挺乖的,聽他和那縣令談了小半天話,叫也不叫一聲。
容蕪一邊撸着小狐狸的毛解壓,一邊陷入思索。
若說他有多麼得聖上恩寵,那是假的。龍椅上的那位深谙權術,所需的不過是一枚可以制衡百官的棋子。
這棋子需得不隸屬于任何黨派,制衡百官的行事,做一個吸引仇恨的靶子。這靶子立在朝堂漩渦的中央,方能将局勢攪弄得更加渾濁,更方便為聖上所掌控——
更準确的來說。
聖上病了。再說得大逆不道點兒,就快駕崩了。現在以聖上之名代行國事的,是國師。
與其說這朝堂是聖上在掌權,不如說是那位被皇帝器重的國師在代理朝政。
隻是,不論是陛下還是國師,恐怕也不知道,看似從不站隊的禦史容蕪,其實早已選好了屬意的下一任明君。
這朝廷已經爛透了。隻有經過一次徹底的清洗,才能洗去那些牢固的蛀蟲。
而且,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别的原因……
如果要将那件事再扯出來……如果要翻案……
他沒有别的路可走了。容蕪閉了閉眼,不再去回憶七年前的場景,将注意力放回到今日之事上來。
他也在塌上躺下,把小狐狸拎起來,惆怅地撸了兩把,自言自語道:“鬼宅之事……怪力亂神。該怎麼處理好呢……”
小狐狸端坐在人類腹部,歪着腦袋看他,烏黑水潤的眼睛裡似乎有一點狡黠。
“唧?小唧?怎麼都不叫一聲……”
“别叫那個名字。難聽死了。”
容蕪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
不知從何處聚集起的煙霧将他面前的一小片地方籠罩住,又在一個呼吸後砰的一下散開。
哪還有什麼小狐狸,隻憑空出現了一位白衣少年,大大咧咧地跨坐禦史大人的身上,俯下身掐了把禦史大人金貴的臉。
少年哼道:“摸了我那麼多次,掐你一下真是便宜你了。”
容蕪:……?!
狐狸……變成了人?!
還是個會開口說人話、完全與人類無異的少年。
眼前發生的事太過匪夷所思,容大人一下沒反應過來,還以為是他今天奔波一天出現了幻覺。
“說了那麼多有的沒的,去看看不就好了。”
狐妖少年放開了容蕪的臉,歪了歪腦袋,神态動作都與先前的小狐狸如出一轍,隻不過原先嬌憨的動作,換成人來做後就平白多了些懶散。
少年眼角彎彎,“好久不見,我來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