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
容蕪睜開眼的時候還有點惋惜。
雖然沒了那些斷斷續續的‘回憶’,也就不會讓他再有頭痛欲裂的糟心感受。但能通過做夢的方式知道他和白以前到底有過什麼經曆……還是挺讓人稀罕的。
容蕪放任思緒飄蕩了一會兒,醒了醒神,毫不意外的在枕頭邊上發現了一小團微微起伏的毛團子。
沒有要将對方吵醒的意思,他輕手輕腳的下了床,正準備穿上中衣和外衫,随意一瞥就看到——這小毛絨團子上,居然還有一塊約有指甲蓋大小的黑點。
位置大概是在尾巴尖,有點像是沾上了泥巴。
不對,比泥水的顔色還要黑一點。
“……”到底幹什麼去了啊!好髒!
容蕪就又折了回來,找了塊幹淨的布,用清水打濕了。他回到床邊,盯着那一小塊被染髒了的毛毛,還在考慮怎麼下手的時候,才發現那好像不是泥巴。
灰黑灰黑的,有幾縷還粘到了一起,比其他正常的毛毛要更細、形狀更扭曲一點。
……是燒焦了吧。
……白昨天晚上幹什麼去了??
容蕪盯着那幾縷焦掉的毛,頓感頭疼。
大概是人類的眼神過于直白,床榻上的小毛團子動了動,從中間伸出個尖尖的狐狸嘴兒,張得大大的打了個哈欠。
兩條短腿還在禦史大人昨晚睡過的枕頭上蹬了蹬,成功蹭上去幾根毛。
容蕪:“……”
狐狸瑪瑙一般的紅眼睛就這麼和禦史大人飽含不滿的眼神對視上了。
塌上‘砰’的一聲,白邊揉眼邊道:“幹嘛?大清早的,要摸摸你自己去……”
“嗯,”容蕪委婉提醒:“你的尾巴。”
“我的尾巴怎麼了?”
“……你的尾巴,焦了。”
“?”白身形一僵,臉色瞬間嚴肅起來,如臨大敵的問他:“哪兒焦了?”
說罷,不等容蕪回答,心急的直接變出尾巴,自己抓過來看了看。
還真燒焦了一小塊。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小變了的緣故,剛剛還是個小狐狸的時候,這塊燒焦的毛毛看上去隻有一點點,現在尾巴變大了好幾倍,那塊戰損的區域就也變大了。
看着得有半個巴掌大。
白是隻小白狐狸,現在全身上下隻有那一塊是黑的,别提有多顯眼了。
确定容蕪沒有騙他後,白就跟中了晴天霹靂一樣,呆坐在那兒不動了。
臉上的表情除了難以置信,就是拒絕接受。
沒有料到對方第一個反應居然是這個,容蕪有點想笑。順勢問他道:“所以昨晚幹什麼去了?”
白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而一本正經的問道:“這看着醜嗎。”
嗯。其實這一小片燒焦的毛也不是特别明顯——好吧,就算是有一點明顯,說醜倒也不至于。
但容蕪深深懷疑這小祖宗昨晚是幹什麼不好的勾當去了,存着點想讓他長長記性的心思,故意逗他道:“有一點點。”
“……”
白沉默片刻,說道:“你幫我剪了吧。”
“那倒也不至于……”
容蕪眉頭一皺,有點後悔剛才話說重了。他正想補救幾句,白手一揮,做了決定:“就這樣!反正剪了還會再長出來的。”
尾巴尖尖上黑了一小塊的狐狸再度出現。
小狐狸蹲坐着,擡爪按住左搖右晃的不安分的尾巴,那塊焦掉的毛在縮小了後,顔色變得更深了。像在一片雪地裡扔了塊黑乎乎的碳。
容蕪總感覺有那麼一瞬間,從白的眼神裡看出點殺氣。
如果狐狸尾巴也有思想的話,這會兒該瑟瑟發抖了。
既然這麼在意,昨天晚上到底為什麼還出去亂逛啊?
——還有。到底是做了什麼事,才會把毛都燒着了?闖到别人家燒火的炕裡頭了?
容蕪百思不得其解。
小狐狸沖他叫了兩聲。
容蕪揉着額頭,換了身衣服,跟外頭待命的仆役要了把剪刀。回來後把狐狸提起來放到桌子上,順口道:“别亂動,當心等會兒我手不穩給你剪秃了去……以後入夜了就别出去亂走了。”
狐狸祖宗沒吭聲,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不知道答沒答應。
容蕪捏起那一點焦掉的毛,小心的沿着焦了和沒焦的邊界剪過去。弄完了後在尾巴上毫不客氣的摸了兩把,把尾巴上的毛梳理一番,看着和沒剪之前也差不太多。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剛才摸過那幾縷燒焦的毛的時候,指尖似乎有種怪異的酥麻感。
好像被電着了。
……白這是挨雷劈了?
“好了。”
小狐狸立刻抖擻抖擻,追着尾巴轉了幾個圈,确定确實沒有漏網之魚後,才滿意的從桌上跳下來,變回少年模樣。
白滿意的伸了個懶腰,“好,我們出去吧。”
他先一步走到門口。
剛給這小妖怪剪過毛的禦史大人還沒有抖幹淨外袍上的狐狸毛,就忍不住目光在白身後打了幾個轉。
容蕪實在有點好奇。
剛才他就在想,妖怪尾巴上的毛,沒了的話,會對人形有影響嗎?
那一小撮被剪掉的毛毛,是和人類身上的毛發一樣,還是說是化為人形之後的衣料的一部分?畢竟他每次看白化形,都是從一隻光溜溜的小狐狸變成一個穿白衣的少年。
嗯。如果是前者,剪掉一些無傷大雅,旁人也看不出來。要是後者的話,後面平白少了塊布料……
打住。
容蕪冷靜的拍了拍衣擺,那頭白見他遲遲不動身,催道:“怎麼還不走——”
容蕪站起來,“來了。”他換了件外衫出來。
府上仆役領着兩位客人到了韓府主宅。
今日确實熱鬧許多。不管鎮上的百姓是如何想的,這喜宴到底還是有模有樣的辦起來了。
隻是除卻府裡布置的紅燈籠、紅布紅紙、以及模樣是個囍字的大紅窗花,也看不出來哪裡有喜事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