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蕪看到了,招手讓他們過來。
他問了這些小孩,會不會下廚。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膽子最大的那個嚅嗫着道:“奶奶會……”
容蕪就給了他們一小袋米和面粉。
那幾個小孩手忙腳亂的接過,因為這些食物,讓他們的警惕心降低了很多。在被問道他們是從哪兒來時,你一句我一句把來曆倒騰幹淨了。
這些都是幾年前江南起了戰亂時,沒能被父母帶走的孩子。
也許這幾個孩子隻是來打頭陣的。在看到他們手裡拿着那位長得很好看的哥哥給的食物後,又有更多的小孩子從不遠處的田埂裡冒出了頭。
容蕪暗自掃了一眼,這些被抛下的孩子們裡,有一大半都是女孩兒。
頂着這十來個孩子殷殷切切的眼神,他又拿了一些米面出來。
有幾個孩子小聲歡呼。接過布袋的小手也髒兮兮的。
容蕪問他們:“你們都是忻州人?”
也許是因為他剛才慷慨的舉動,孩子們很爽快的說了。
容蕪看了看這幾個最大不過九歲、最小也不過四五歲的孩子,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個的腦袋。
他問能不能帶他去看看孩子們住的地方。
幾個小孩面面相觑,紛紛看向最大的那個女孩兒。
容蕪就看出來了。她是這群孩子的話事人。之前他招手讓最開始偷看他的幾個小孩過來時,最先跑過來的也是她。
他語氣溫和的問:“你叫什麼?”
女孩兒的膽子也很大。也許看到路邊經過了一輛不認識的馬車、喊上其他孩子過來看看這件事,就是她的主意。
她扭捏了一下,說出自己的名字:“蘆花。我叫蘆花。”
“好,蘆花。”容蕪讓她湊近點,用手上的帕子擦幹淨小孩臉上未幹的泥印子。他又溫聲問了一遍:“你們是從哪兒來的?做飯的奶奶又在哪裡?”
小蘆花看起來似乎對這樣的對待頗不習慣,盯着這位大哥哥手裡原本還幹幹淨淨、現在沾了泥巴變得灰撲撲的手帕,想了想,還是小聲道:“住在山上……奶奶也在山上。”
山下路邊的房子,都被早幾年掠過此地的土匪叛軍盜賊們光顧過,已經破破爛爛的不能住人了。
容蕪握住小孩兒的手,更加耐心的問她:“我能去看看嗎?”
蘆花看看他,又看看弟弟們手裡抱着的米袋子,終于點頭:“好。”
容蕪笑着摸摸她的腦袋,讓這幾個小孩在原地等一會兒。他回到馬車上,撩開車簾。
車裡,毛毯上,四仰八叉睡了隻狐狸。在刺眼的陽光即将照到那團白毛兒上時,容蕪伸手擋了擋。
他說道:“白。”
狐狸懶洋洋睜開眼,觑了他這邊一眼。似乎在問他‘有什麼事’。
容蕪太知道怎麼引起這隻狐妖的興趣了。他隻問:“想不想去山上看看?”
狐狸嘭一聲變成人形,揉着眼睛問:“現在?”
不等人類回答,他已經準備下車了:“好吧,可以。去這附近那座山上啊?是不是我之前去的那個有很多野雞的那個……”
一下馬車,就看到了圍在馬車周圍的十幾個人類小孩。
白指了指他們,扭頭問容蕪:“這什麼?”
“嗯……”容蕪道,“要帶我們去山上的人?”
雖然多了個哥哥,但小孩子們看起來也并不介意。由蘆花領頭,十幾個孩子帶着兩個陌生人浩浩蕩蕩的回到山上住的地方。
那竟然是個寺廟。
但一樣被荒廢掉了。裡頭的僧人不知道去了哪裡。現在這裡變成了最先回到這片土地的孩子們和老人的庇護所。
也不能說是回到……他們從始至終沒有離開,是被抛下的那批人。
雖然和大人一樣經曆了戰亂,但這些孩子還在活潑好動的年紀,并沒有因為那段經曆而變得壓抑天性——也許還是因為有人在保護着他們的緣故。
總之,這些小蘿蔔頭們一路上叽叽喳喳,還說了不少事情。
他們并不是一開始就住在這兒。在情況更嚴重的那段時間裡,他們和所謂的‘奶奶’住在更深的山裡。有腿腳快的孩子每隔一段時間去外面看看,等看不到那些看起來很兇的大人們後,一群人才慢慢搬到這座寺廟裡。
那些田也确實是他們種出來的。因為不會種,會的老人又隻能口頭教着,下不了山,才弄成那亂七八糟的樣子。
寺廟看着有些破舊了,但比山下那些屋子好很多。隔得很遠就能看出有人生活的痕迹:院子裡曬着衣服,藤條編成的筐子裡放着等待曬幹的野菜,角落裡放着胡亂紮成的掃帚……
孩子們歡快的跑進去,蘆花個子最高,跑的也最快,一跨進門檻就沖着廟裡喊到:“奶奶!”
“奶奶快來,咱們這兒來了個神仙哥哥!”
容蕪腳下一個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