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機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該有的反應他一樣都不少,腿軟、顫栗、冷汗,一樣都不少,但是這些都是無用的。
不管眼前接近三米的叼東西是真是假,這些都沒有用。
巨大的黃鼠狼咯咯咯地笑,脆生生地喊着:“沉機!沉機!沉機!沉機!”
它仿佛執着于一個回應,不斷地呼喚着沉機的名字。它的聲音越來越尖銳,也越來越急促,如血的夕陽為它染上了一層猩紅的光,震得沉機耳膜巨痛,連太陽穴都在一跳一跳的發疼。
身上那道‘纏腰火龍’仿佛活了起來,将他死死地纏住,摩挲過的地方又疼又燙,頸項仿佛被一雙手死死地扼住,呼吸都顯得艱難。
【沉機,晚上吃什麼?】系統貓一個靈活地跳躍,從門檻裡跳了出來,歪着腦袋看着站在柴房門口不動的沉機:【你擱這兒站着幹什麼?不冷嗎?】
黃鼠狼尖笑了一聲:“你看見我了!你看見我了!沉機!你看見我了!”
血盆大口張開,幾乎将沉機整顆頭顱都包裹了進去,隻要輕輕一合,沉機就可以從人民變成人民的碎片,他的視野都被肉紅色口腔所遮蔽,腥臭的氣息熏得他想吐,沉機幾乎要控制不住地向後退。
不能退。
沉機直覺感覺到了這一點。
‘看見’是一個很重要的點,它說他看見它了,可是他為什麼不咬下來?它……在等一個确定。
退了,那就是确定。
肉色的腔肉顫動了一下,從外圍鑽進了一絲新鮮的空氣,拯救了沉機的鼻端。
沉機繞了繞手裡的繩索,不動聲色地說:“我給你炒兩菜?”
系統貓嫌棄地‘啧’了一聲:【你炒的菜狗都不吃。】
沉機頓了頓,帶着滿嘴的血腥氣說:“你過來。”
【你想把我吊起來打是吧?你想都别想。】系統貓幹脆趴在了正殿的門檻上,忽然有些驚訝地說:【你幹嘛了?!心率都蹦到160了!】
沉機停頓了幾個呼吸,忽地輕輕笑了笑:“我沒事,晚上吃自熱火鍋吧,給你拆兩包小酥肉……”
說罷,沉機一步便邁了出去,下一瞬間那巨大的兇獸如煙一般潰散而去,殘陽重新映入青年的眼簾,仿佛青年也沐浴在了血中,系統貓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抖了一抖,警惕地看着沉機的方向。
沉機的心跳在剛剛那一秒鐘内又上升了十個點,要不是檢測到沉機的心髒沒有什麼毛病,它現在就打120了——饒是如此,它還是有點怕沉機在下一刻就心梗了。
沉機一步步地走到了系統貓身邊,俯身将它抱了起來,手心裡滑膩的冷汗讓系統貓感覺到異常,它剛想問什麼,就感覺沉機揉了揉它的腦袋,跟它說:“吃完就去睡覺。”
系統貓應了一聲:【你先吃兩顆藥,别明天更嚴重了。】
沉機頓了頓:“好。”
沉機為系統貓準備好了晚飯,自己也跟着吃了兩口,他雖然沒有胃口,卻依舊是按照平時的飯量吃到了八分飽,躺上了床。
系統貓趴在他的腿上晃蕩着尾巴,仿佛已經惬意地睡去,實際上它可以通過自有系統接通網絡,并不需要手機這樣的外設就可以在網上肆意沖浪。
沉機摩挲着手腕上爺爺留下的手串,想了想,從床頭櫃裡拿出了那隻木匣,仔細翻看着裡面每一樣東西。
一共四樣東西,手串在他手上,青銅鈴他見爺爺用過,是用來招魂的,木牌上面沒有镂刻任何東西,他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打開了那本冊子。
小冊子裡的内容是用毛筆寫的蠅頭小字,已經幾十年過去了,依舊十分清晰,紙張甚至都沒有泛黃,而是泛着一種柔潤細膩的光。沉機的手指搭在上面摩挲了一下,恍惚之間有一種直覺,這應該不是紙,而是……皮。
一種動物的皮。
冊子裡的内容雜亂無章,像是爺爺随手記下的。
‘紅衣,無事應避。’
‘精怪調皮,頭疼。’
‘舌尖血至陽,可驅妖邪。’
沉機看到這一行……那個夢太過詭異恐怖,哪怕在自己做過那麼多的神神鬼鬼的夢裡都首屈一指,所以他将它記得很清楚,在夢裡他咬破了舌尖,讓黃鼠狼後退了一小步,所以他剛剛也咬破了舌尖。
他舔了舔依舊很痛的傷口,确定了這一條有效。
他繼續往下翻,有些東西寫得沒頭沒尾,沉機也看不明白,比如那條‘紅衣,無事應避’,‘紅衣’是指什麼?為什麼要避開,‘無事’又是指什麼?完全沒有頭緒。
大概也是指一種精怪吧?
既然爺爺都說要了避開,沉機也記在了心中,以後看見有類似特征的就避開。
剩下的則是一些小技巧,比如‘五谷有陽氣,可辟邪’、‘鹽可驅邪’、‘糖能悅神鬼’等等,大多都是以‘避’、‘驅’、‘悅’為主,直接滅殺的幾乎沒有。
沉機有些玩味的想:看來爺爺的日子也不好過,跟他們上班996還得讨好主管差不多,幹廟祝這一行還要讨好神鬼精怪。
那他……要不要也試一試?
沉機并不認為方才是他的幻覺,托系統貓的福,他這半年間在醫院做了好幾次全身大體檢,尤其是精神科和腦科都做了很多次,醫保都刷爆了,如果有病早就查出來了,總不至于到了山上就發作了。
那樣的景象如果是幻覺,那肯定不是輕度的精神疾病了。
忽地一隻貓貓頭出現在他的視野裡,冊子連帶着手都被壓在了小貓卡車下面,系統貓一雙金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沉機沉機,你看什麼看這麼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