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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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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起頭,“幼時我亦無軍職,軍中不也有我容身之地嗎?”

宋玉昭知道父親在母親去世後不放心她一個在京中,風餐露宿将她養在軍營中,心中多有愧疚。他們父女二人都是倔脾氣,彼此拗着勁不肯低頭,字字句句都往對方痛處紮。

她說完一直留意着父親的表情,見他面色有所松動,便适時斂了鋒芒,先一步軟下語氣。

“父親,軍中真的有細作。”

宋徹默了默,顯然沒想到她又提細作,過了好一會才歎了口氣。

他走到沙盤前,示意宋玉昭也過來。

“罷了,你且先說來聽聽吧。”

**

宋玉昭趕到毓門關的第二日,駐紮在關内的懷遠軍大營中突然傳出宋徹舊疾複發,一病不起的消息。

接下來一連幾日,宋徹都一直未露面。

頭兩天羌人還攻了幾回,被懷遠軍接連擊退後便沒了動靜。

關内的将士們人心惶惶,竟連大齊第一戰神宋徹不日即将病死的謠言都傳了出來。

康瑞這幾日暫管懷遠軍中一應事務,按理說這謠言早該傳到了他耳朵裡,卻遲遲不見他有所動作,像是任由這些人胡言亂語。

這日,宋玉昭算着時機到了,恰好也摸出來些線索,便去了宋徹的營帳。

宋徹肅着臉聽宋玉昭說完,面色愈發凝重。

“竟真是如此。”

雖大費周章設了這麼大一個局,但起初宋徹是絕不信軍中有奸細的,更何況宋玉昭這一年多都遠在千裡之外的京城,此番猜測隻是因為一個荒唐的“夢”罷了。

他是想着排查一番也無壞處,又能盡快打消了宋玉昭找借口在軍中逗留的念頭,這才答應一試,沒想到這幾日排查下來,軍中竟真的有些貓膩。

宋徹面色複雜,沉默良久後問道,“除了夢見軍中有細作,你還夢見了什麼?”

宋玉昭一怔,她先前覺得重生一事太令人匪夷所思,便将前世毓門關發生的一切說成是一場夢,眼下父親這般問,傳到她耳中無異于是——

前世還發生了什麼?

想到前世,她不禁想起那時的風雨飄搖,滿城血色,耳邊似乎又響起了鐵騎聲。

那些蹉跎與錯付,混亂與血腥的場景零零散散灌入她腦中,腰腹和心口也開始隐隐作痛,像是無數刀刃在她身體裡攪動起來,讓她止不住渾身戰栗。

宋徹見她臉色蒼白,喚了她一聲,“阿玉?你怎麼了?”

她勉強回過神來,直了直身子,澀聲開口,“我還夢見,我嫁給景安郡王不過三年,大齊與烏羌開戰,應都城破,景安郡王棄城而逃,留我和滿城百姓死守孤城。”

“慘死于羌人刀下時,我腹中已有近八個月的身孕。”

宋玉昭面色如紙,聲音微微顫抖,說完竟有些站不住。

宋徹聞言一愣,他張張嘴,這次卻什麼重話都沒說出來。

這個在外人眼中殺伐果斷威震四方的大将軍,此刻面對女兒眸中真真切切的憤怒,痛苦,還有無盡的怨恨于不甘時,其實有些無措,甚至有些笨拙。

他不忍心再責罵,卻也吐不出一句安慰的話。

他并不知道她眼中的怨恨是源于前世的諸般經曆,隻當她是在怨他這個父親。

見她扶着桌案站穩了身子,宋徹收回了作勢要扶她的手。

“身子不适就回去歇着吧,此事日後再議。”

**

從宋徹帳中出來的時候,宋玉昭已經收拾好了情緒,恢複了往日裡鎮定自若的樣子。

各種事情堆雜在心裡,她面上若無其事,心中卻仍是煩悶不止,左右這兩日也未見烏羌再卷土重來,她便索性帶着茂平在軍中随意走走。

宋玉昭雖從小跟着懷遠軍,但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來毓門關。

從城牆上往關外望去,由遠及近先是一片廣袤寬闊的平地,直到目光盡頭才模糊看見幾處山脈交錯縱橫。

毓門關乃大齊第一關,居于易守難攻之勢,占盡了地形的優勢。此番羌人敢從毓門關攻打大齊,想必也是因為在懷遠軍中安插了奸細,以為此戰必勝了。

今日的風很大,清晨被霧氣氤氲得略微濕滑的地面被吹了一夜,已經變得冰冷堅硬。從地面到城牆,每一塊磚石和沙土都緊緊貼在一起。

宋玉昭忽然回頭問道,“茂平,你跟着父親行走北境半輩子,可曾聽說過哪出的山石會無故突然掉落,能将路都截斷?”

“未曾,”茂平搖頭,而後又補道,“公子走的那條路屬下也曾走過,印象這些年來中隻被堵住過一次,還是十幾年前那場暴雪,積雪太厚,從山坡上滑落才堵住了路。”

“那可有别的辦法能讓山石落下來?”

茂平垂首想了一會,道,“除非用火藥。”

“火藥?”宋玉昭臉色一變。

她在腦中細細搜索一番,的确想起,他們剛到雲錦客棧那日,店中是有股奇怪的味道,雖被各種香料遮去了大半,可現在想來,确是火藥味無疑。再加上青檀那日跟客棧的掌櫃的閑談,聽說他們入店之前有一行人帶了不少随從,原本都已安頓得差不多了,卻突然又匆匆帶着貨物離開。

這麼一想,炸山堵路的多半就是那些人。

宋玉昭對茂平道,“寫封信傳給青檀,讓她打聽打聽,看是否有人記得我們入店之前都有哪些商隊匆忙離開,之後又去了何處。”

茂平點頭稱是。

宋玉昭思緒亂作一團。

她前世便猜到有人刻意斷了應都與外界的聯系,隻是當時的情形,實在無力追查,如今将這兩次的事聯想起來,難免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前世應都的信傳不出去,可她今日剛到毓門關那日與父親交談,兄長的信分明也沒能傳到毓門關,先前沒将山石與火藥聯系在一起,可若真是火藥,又剛好與應都炸毀地道的手法如出一轍。

那人竟這麼早就開始謀劃了嗎?

這個想法兀然出現在腦海,将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從這麼早就開始布局,他究竟要做什麼?

她早就有所懷疑,以她對謝照與的了解,就算他危難關頭貪生怕死,但以他那一根筋的腦子,哪怕真要置她和城中百姓于死地,也隻能想到将城中将士帶走,根本想不到要炸毀地道。

所以她才懷疑背後有人撺掇。

若真是從當下,從熙甯九年就開始,将朝廷重臣到皇室宗親都被牽扯其中,那人所圖……會不會與幾年後兩國開戰有關?

正當她心亂如麻之際,有将士來報,“梁州軍的宋參将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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