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壁上影影綽綽映出幾個影子,火堆裡發出噼噼啪啪的輕微聲響。
宋玉昭挑唇一笑,徑直在火堆前撩袍坐下,用眼神示意将士們給九爺松綁。
九爺身上繩索一松,正要往外走,身後一道冷冽含笑的聲音适時響起,“各位好漢先别走啊,在下還有件事想請諸位幫忙呢。”
“什麼事?”九爺頓步回頭,一臉戒備地掃視周遭将士,摸不清她要搞什麼。
“不必緊張,”宋玉昭指尖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撿了幾根幹柴添進火裡,拿棍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攪動着火苗,“這事對你們來說不難,隻是看九爺願不願意幫忙了。”
來的這一路上她已經想明白了,“蘇公子”這條線索雖然斷了,卻也并非無迹可尋,大不了她将這線索再接上就是了。
那些人既然是在應都消失的,就必然與應都脫不了幹系,既如此,與其等着應都那把火自己悄無聲息燒過來,倒不如由她來添一把火,還能占個先機。
而且她如今雖身在邊關,可那樁婚事還在,光是想起來都得膈應好一會兒,更别說她眼下還處處被此事牽制着,沒法放開手腳。
隻要這事做成了,不僅應都的事能水落石出,連她那樁婚事也能生些變數。
“九爺既然和沈公子做了那筆交易,便已經置身局中,就算是躲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幹淨,”宋玉昭起身走到那箱子旁,彎腰拎起一塊金子颠了颠,“可九爺若是願意再與我做一筆買賣,我敢保證我的條件不必沈公子差。”
他們本就是混這口飯吃的,瞧着那箱中的金子,不免露出一絲心動。
“何事?”
“簡單。”
宋玉昭示意九爺上前,随即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九爺聽完臉色古怪,但很快又明白過來,自從接下沈佑那樁生意起,他們便已經一隻腳踏上了賊船,眼下更是沒有拒絕的餘地。
況且……這事他也确實做得,隻是……
害,罷了罷了!
見九爺終于鄭重點頭,宋玉昭眸中閃過一絲狡黠。
她倒要瞧瞧這應都到底藏着什麼貓膩。還有謝照與那個自私懦弱的窩囊廢,好日子也該到頭了。
**
在雍州停留的那幾日,雖沒抓到想抓的人,但好在查到了些别的東西,倒也不算是一無所獲。
接下來一路往梁州,宋玉昭一邊捉摸着她屆時在梁州軍的境遇,一邊留意着沿途的風聲。
直到走到了臨近梁州的一座小城,終于聽到了些許動靜。
“今日在此歇一晚,明日早早出發,中午便能趕到梁州了。”
宋懷澤說完正欲翻身下馬,又想起宋玉昭的肩傷,便道,“阿玉,這幾日一路颠簸,你的傷怕是養的不好,不如今日趁天色還早,進城中再找個醫館看看吧。”
宋玉昭活動活動左肩,傷口早就不疼了,但宋懷澤去毓門關時帶的人本就不多,自然是沒有軍醫的,她的傷還是在毓門關時懷遠軍中的醫正看的。她重活一世,比從前更惜命些,去城中再看看也好,省得留下病根。
“好。”
此城位毗鄰梁州,歸梁州管轄,城池不大,百姓也不算多,傍晚十分格外清淨,直到走進内城才熱鬧些。
“呦,二位請進,敢問是患了什麼病症?或是要抓些什麼藥?”
醫館内,兩個身影前後腳進了屋,一個瞧着個子矮些,面上冷冷的,另一個個子高些,長相也溫潤,最後是那個高個子的溫聲開了口,“家妹肩傷有傷,不知館内可有女大夫?”
掌櫃的歉聲道,“真是不巧,既然是姑娘看傷,這醫館中也就隻有内人一個堪用的,隻是今日城中有位夫人不小心滑了胎,一早便将内人請了去,二位若是不急,不防在館内稍等等。”
“也好。”
他們被掌櫃的引着到一方矮桌前坐下,不曾想等了好些時候還未等到,眼看着天都要黑了,宋玉昭不願在此耽誤太久,正想着抓些尋常治傷的方子,那邊便聽外頭傳來了動靜。
來人大概是三五個中年男子,走進來是并未瞧見裡頭還有别人,也就未壓低說話的聲音。
“哎,抓傷寒的藥做什麼,要抓也要抓些治傷防疫的藥,左右染了風寒還能煮些姜湯暖暖,受了傷染了疫才是難辦!”
“我說李兄,你當打起仗來還同你在家一樣麼?屆時一亂起來,别說姜湯了,就是連個煮湯的囫囵罐子都難找。”
“是啊是啊,能備就都備些吧……”
裡頭的宋玉昭豎起耳朵聽着,宋懷澤聞言微微蹙了蹙眉,将手中茶盞擱到了桌上。
外頭說話的人發覺裡面有人,又都是生面孔,便立刻噤了聲,抓了藥匆匆離去。
宋懷澤見宋玉昭并不驚訝,無聲用眼神詢問她發生何事,卻剛好見門外又來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