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昭将目光從那人身上移開,“消息是真的,城中遇襲也假不了。”
她擡頭對上孟元修探究的目光,接着道,“我的意思是,等弄清楚了遇襲的城池,咱們派人多少将士前往該多些講究,領兵前去的将領也要細細商讨,派人前往支援重要,弄清楚羌人的目的和邊關是否有羌人的助力一樣重要。”
孟元修若有所思地颔首。
他不驚訝宋玉昭能有這番見地,畢竟她是宋徹的女兒,又從小就在軍中磨練,見識自然是不少,隻是沒想到她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将這些事都理清梳順。
都是在戰場上跟羌人鬥了半輩子的人了,以他對羌人的了解,那些羌賊好不容易從邊關重重布防中找到一條小縫鑽進來,必定會将知情人趕盡殺絕,而後悄無聲息滲入各城,以便搶奪更多的物資。
可羌人偏偏還留了個人大搖大擺将信送到鎮守西北的梁州軍中來。
怕是算到他孟元修會懷疑羌人已混入邊關,想讓他親自領兵去平亂,而他這一去,梁州想來會“恰好”出些亂子。
可是烏羌什麼時候竟有了這些細密的謀算?
“可是說了半天,咱們不還是不知道遇難的是哪座城嗎?”齊堯撓撓頭。
不等屋中有人再開口,榻上那人聽到動靜,忽然清醒過來,口中斷斷續續吐出幾個字。
“虞……虞……”
“什麼?”
宋玉昭往前一步,附身湊到那人面前,仔細分辨那人口中發出的聲音。
他嘴唇張張合合,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像是痛到了極緻。
“虞……虞……安……虞安……”
帳内幾人相視一眼,面色皆是一沉。
虞安?為何偏偏是虞安?
不多時,孟元修沉聲施令,“宋懷澤,你去點兩千精騎,連夜趕去虞安一帶探查情況,行事小心,切莫打草驚蛇。若再發現情況有異,立刻傳信給我。”
眼下不知那邊情況如何,若派去太多人馬,反倒容易中有心之人地算計,穩妥起見,隻能先派兩千精騎去查看情況,後援再做仔細布防。
“是。”
宋懷澤領了命,顧不上再多停留,即刻出了大帳到營中點将準備出發。
宋玉昭和齊堯也先後從帳中出來,幾人都各自揣着心事。
她記得前世這個時候,邊關并發生什麼大戰事,可如今看來,不知究竟是她前世知道的太少還是今世的變數太多,眼下的情況并非她預料中那般簡單。
方才孟元修想到的那些事情未說出口,卻和宋玉昭此刻擔憂之事不謀而合,隻是她多想了一層。
羌人嗜血殘暴,但向來不擅用計,更别說像這樣環環相扣,連人心的算計進去的計謀了。
邊關那麼多城池,偏偏這回出事的是虞安。
前世宋玉昭成婚後曾去過虞安,對其也多少有些了解。
最初的虞安是歸雍州管轄的一座城池,前些年鬧過一次饑荒,城中大批百姓受災,舍家棄業往南逃去,虞安從此成了座荒城,這兩年漸漸又有百姓在那裡安居,如今的虞安與其說是一座城,倒不如說是十幾個小村莊連在一起,為了方便管轄才沿用了從前虞安城的名字。
虞安城内四通八達,村莊個個相接,若羌人從虞安滲入邊關,光是逐城排查就要花費不少人力物力,且距虞安十餘裡外便有冬日裡剛加過一輪布防的關隘,若無人幫襯,哪能那麼容易就讓羌人鑽了空子?
若羌人在邊關真有内應,屆時他們入了北境,查起來更是難上加難。
宋玉昭越想越覺得頭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前世怎麼沒發現,北境竟這麼早就被捅了這麼多窟窿。
她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額角,在營帳外吹了好一會兒的冷風才終于覺得好受些。
不論如何,既然她能在毓門關改變父親前世的遭遇,也就說明大齊的命運是有可能被改變的。隻要她留在軍中,隻要她還活着,就一定不會再看着大齊國土被烏羌鐵騎肆意踐踏。
腦中思緒紛雜,宋玉昭正準備回去先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觀望孟元修如何安排後續事宜,就見茂平找過來了。
宋玉昭瞧一眼他空蕩蕩的身後,“曲詠呢?”
方才還見他四處跟着茂平四處要吃食,這會倒不見了。
茂平在她面前站定,“方才一口氣吃了五碗飯,又痛飲了一大壇子酒,剛在屬下榻上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