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昭點頭。
前世的曲詠前往并州求援,卻終究在應都城破後被抓回去淩虐緻死,那時的他不過才十八九歲,如今他年紀尚小,一身抱負尚未施展,但在武功上的天賦已經漸漸顯露,若不再如前世般死于非命,日後必将成為一代将才。
“有消息了?”宋玉昭問道。
“有了,”茂平上前一步,低聲道,“屬下今日前往城中和九爺的人接頭,應都那邊傳來消息,說聖上急召景安郡王回京,眼下已經在路上了。”
“探到是為什麼了?”
“說是老王妃病重,請郡王殿下回京侍疾。”
宋玉昭心中冷哼一聲。
這些由頭騙騙世人便罷了,卻騙不了她。
晉王父子雙雙戰死後,府中便隻留了晉王妃和謝照與,後來謝照與去了封地,今上卻一直将老王妃贍養在京城。
據她所知,老王妃這個時候不僅無病無災,身子骨還康健得很,怎會無端病重?隻不過是那些謠言起了作用,皇上才用盡孝的借口召他回京罷了。皇上這既是給他面子,也是在警告他。
茂平見她半晌不出聲,過一會兒又問道,“方才孟将軍的意思……可有說要讓小姐做什麼?”
“哪有這麼快。”
宋玉昭擺擺手,見他仍是一臉關切站在原地,又補道,“即便要留在梁州軍中,孟将軍也沒道理無端白給我官職不是?想必你也看出來了,這些日子齊校尉的刻意刁難就是孟将軍授意的,目的就是為了試探我,他今日又讓我當衆讓我說話,說不定已經想着要提拔我,隻是差個名正言順的機會罷了。”
茂平點頭,他知道孟元修和齊堯私下裡互相看不順眼,二人明裡暗裡有過不少唇槍舌戰,讓孟元修主動提拔宋玉昭并非易事,隻是他沒想到以宋玉昭的性子,這次居然不動聲色耐着性子隐忍了這麼久。
茂平不再多問,悶聲目送宋玉昭轉身離去。
他相信宋玉昭心中自有決斷,隻需靜待時機便可,卻沒想到她口中那個“名正言順的機會”來的這樣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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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晴空當照。
宋玉昭夜裡睡得并不好,進了火頭營仍是有些昏昏沉沉。
她端着飯食徑直找了個人少的桌子坐下,不緊不慢往嘴裡塞了口饅頭,這才注意到那頭的将士們正湊在一起聊得熱火朝天。
“曲公子敢一個人獨鬥群狼,怕是天底下也沒幾人有這膽子。”
“說起來還是曲公子有真本事,否則像我這樣的,光是膽子大也沒用啊。”另一個将士也附和。
“這算什麼,打得痛快不就行了,”曲詠擺擺手,“要說兇險啊,還得是當時我孤身一人趕來的路上,我身上的幹糧吃完了,差點沒餓死在路上,要不是路上遇見個傻大哥分給我倆馕餅吃,我怕都沒機會跟各位大哥拜把子了。”
說着,曲詠把酒碗裡的酒一飲而盡,正要把酒碗放到桌上,便有将士搶着擠上來替他添滿。
“曲公子這一路趕來不容易,再多喝點,咱們梁州軍中多得是酒。你喝得盡興了,也給咱們講講懷遠軍中的事呗。”
“是啊,早就聽說懷遠軍中人才輩出,不知曲公子這樣的人中翹楚,在懷遠軍名列幾何?”
迎着周圍将士期待的目光,曲詠慢悠悠又往口中送了口酒,眯起眼睛細細品味了一番,這才煞有介事地将手裡的酒碗放下。
“懷遠軍裡嘛,像我這樣的沒幾個……”
“害——”
将士們一片失望,卻忽又聽曲詠話鋒一轉。
“像我這樣的半吊子,不過是個拖後腿的罷了,”曲詠特地賣了個關子,見圍成一圈的将士們又紛紛回頭,這才接着道,“我在懷遠軍中就是個無名之輩罷,要問名列幾何,倒不如問問像宋大哥和玉姐姐這樣智勇雙全的,那才叫真正的将才。”
宋玉昭聞言掀了掀眼皮,正巧對上曲詠的目光。
曲詠的個頭在一群人高馬大的将士們中顯得尤其矮小,臉是天真老實的孩子臉,一雙滴眼睛卻滴溜溜轉個不停,說完話還悄悄給宋玉昭遞了個眼神,像是在說:玉姐姐,你看我是不是幫了你大忙?
原本興緻勃勃圍成一團的将士們聞言也個個面色古怪,不知誰大聲嚷了一句“都散了吧”,立刻有不少将士收拾碗筷到别處用飯。
隻剩下幾個話多膽大的将士不願意走,“曲公子,你說宋參将有真本事,這我倒還信,可宋姑娘……”
說着壓低聲音湊到曲詠面前,小聲道,“她要是也真那般厲害,怎麼這一個多月來每次比武考核時都不見她來比劃比劃,反倒甘心成日被齊校尉呼來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