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靈犀悶悶應了一聲,不多時,身後傳來房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宋玉昭快步将看台上的簾子拉下來,又将房中各式各樣的燈通通吹滅,而将頭探到窗外,捏指吹了一聲輕哨。
“這畫像上之人從前是與我交好,可他家中借着絲綢木材生意的幌子向烏羌私賣鐵器,白白攪黃我江家一大筆生意不說,還險些讓我們也落得他們家那副滿門被斬的下場,我如今日日盼着他早些被抓回去問斬。”
“可這位衙役大人,”江哲借着醉意,聲音愈發響亮,“自從他逃走那日起,我江府,不,是從前與他有過交集的所有人,府上隔三差五就要被你們翻個底朝天,家裡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我們來外面散散心,竟也要被你們追着折騰嗎?”
他這邊聲音剛停,宋玉昭就聽見一陣嘈亂的聲音在樓下響起。
江哲說了半天,還是沒攔住那些衙役。
“搜!一間間挨着查,每個角落都不準放過!”
她焦急地往院中搜索,見方才還在院中牆角的身影這會兒已經調轉了方向,正要往院牆上翻去,卻因那聲低低的哨音頓住,回頭時二人四目相接。
身後響起敲門聲,二人隔着一個院子的距離,來不及再猶豫,宋玉昭沖她做了個手勢,讓她先離開此處。
楚英點頭,三兩下翻身上牆,身影在院中消失。
宋玉昭的目光落在另一個熟悉的身影上。
那人蓬着頭發,半張臉匿在陰影裡,聽見動靜擡頭往這邊望過來。
宋玉昭想起方才江哲說的話,轉頭避開他的眼睛,回床邊抖了抖被子,又将兩隻鞋踢掉,來搜人的衙役正好推門進來。
“做什麼?”她眉頭微挑,眼中露出一抹寒光,語氣極為不耐煩。
這些衙役應是不認識她,自顧自推門進來,見這青樓的房中躺着的竟是個是個女子,正準備調笑兩聲,卻迎面對上她眸中寒意,又見她手邊還豎着把長劍,隻好将嘴邊調笑的話收了回去,也不敢再多看。
靈犀跟着衙役們一同進來,瑟瑟縮在宋玉昭身邊,小聲道,“姑娘,他們要進來搜,我不敢攔……”
宋玉昭聞言不再說話,冷着臉見雙臂環在身前,無聲睨着他們翻找。
衙役們看似面不改色,實則早已一身冷汗。
奇了,竟被一個女人盯得背後發涼。
屋内氣氛低沉,衙役們很快查找完出去,靈犀也未在屋内多留。
待房門被關上,宋玉昭立刻從床上起身,将房門從内鎖上後,再次往窗外看去。
這會兒後院中也有了不少四處搜尋的衙役,火把将昏暗的後院照得通明,原本躲在暗處的身影早已不見。
就這會的功夫,能逃到哪去?
宋玉昭在窗口望了片刻,心道,反正她此次是為了楚英才來到這裡,既然已經和楚英碰了頭,她也沒必要在沒把握的時候摻和進這些事裡。
思及此,宋玉昭正要轉身離開,忽有一個身影從窗外跳進來。
那人身上似乎受了傷,一片漆黑裡,他蹲在窗下大口喘着粗氣,借着窗外院中火把上的微光,宋玉昭瞧見他在打量自己。
下一刻,一摸冰涼抵在他脖頸。
“想死?”
那人一愣,回過身後汗毛一緊,開口道,“不……”
他微微咬着牙,聲音發澀,說不出的可憐,“在下并非故意打擾,可……”
“可我不想死,也不能死……求你……求你救救我……”
二人站在昏暗裡,寒風溜着窗邊兜進來,将宋玉昭額前的碎發吹散,帶着絲絲清香寒意飄入蹲在窗下的人鼻中。
光線昏暗,視野模糊,他并未認出她是誰。
宋玉昭居高臨下望着他,手中壓着他咽喉的力道松了松,冷聲問,“憑什麼?”
他垂着頭不再看她,聽着窗外的衙役們又往這邊折了過來,情急之下扯住她一隻衣角,“求你……隻要你今日能救我,我會給你很多……”
話說到此處,他忽然頓住。
他如今這副模樣,連命都快沒了,還上哪裡弄錢去還她的恩情呢?
“就憑你?還能給我什麼?”
話音微微上調,帶着些戲谑和幾分說不出的嘲弄,他莫名覺得有些熟悉,再擡頭往上看,卻隻見一個瘦高飒爽的背影。
“我沒理由救你,也懶得抓你,你自求多福吧。”
她腳步聲漸遠,房内光線驟然一亮,随即房門又被砰的一聲關上,将走廊上的光亮隔絕在外。
房中安靜片刻,他撐起身子,小心挪到床邊半人多高的櫃子後,凝息屏氣不再出聲。
門外的腳步聲響響停停,他站得兩腿僵硬,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生怕發出什麼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樓内的兵刃重甲聲終于消失,陣陣絲竹重新響起。
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他嘴邊浮出一抹苦笑。
什麼都沒變,隻有他的處境變了。
“我就知道你在這,方才可吓死我了。”江哲推開房門,三兩步走到櫃子前,裹着一身酒氣伸頭看他。
“沈佑,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