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宋玉昭面上不為所動,“可是我聽說沈家公子不學無術,平日隻知吃喝玩樂,從不過問家裡的生意,你又憑什麼這般笃定?”
沈佑垂下頭,這會兒倒不像平日裡那般吊兒郎當,神色語氣都正經得不像他了。
“方才說了那麼多,沒想到将軍竟還相信外頭說的那些。這麼一看,您這将軍也不過爾爾。”
他嘴邊挂上一抹笑,可整個人卻不再是從前那般輕浮浪蕩的模樣,笑容中帶着幾分嘲諷,像是在說什麼可笑的事。
“府中的生意我是不刻意過問,但并非全然不知情,否則我也不會親自去并州抓那個盜了我府中賬本的賊人,更不會在雲錦客棧引将軍生疑,還勞煩将軍親自到雍州來拿我一道了。”
“哦?”宋玉昭眸中笑意未達眼底,“那也就是說,你父親私販鹽鐵一事你全然不知?”
“我說了,我父親根本沒有販賣鹽鐵,他……”
沈佑說着擡起頭,迎面對上宋玉昭似笑非笑的眼睛,他一愣,很快反應過來。
他又笑了,而後聳聳肩,很快換回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一隻手撐到桌面上,身子往前探了探。
“是我眼高于頂,小瞧将軍了。”
“沈公子也不錯。”
這麼快就反應過來了,還以為他氣急了,能從口中多漏出些什麼。
宋玉昭順着他按在桌面上的手往上看,袖口被束得利落嚴實。
她對楚英道,“你先帶阿蘭出去吧,夜裡風涼,去茂平帳中坐會兒。”
楚英順着宋玉昭的目光瞧了一眼,想起今日茂平和宋玉昭同她講的那些,心中明白什麼,很快退了出去。
“現在隻有你我二人,我便直說了。”
“如今你隻有兩條路可走。”宋玉昭眼神銳利,像是能把他整個人都看穿,“要麼,你将冤屈告訴我,絲毫不差,一句不瞞。我為你洗怨,你為我所用。”
沈佑眸中微動,他抿了抿發澀的唇角,問,“第二條路呢?”
“第二條路麼,”宋玉昭站起身,從他身邊經過,朝堆滿紙張的桌案走去,“第二條路,我送你入府衙,你認下這罪名。”
沈佑繃着臉,半晌沒出聲,宋玉昭也沒急着催他,不知過了多久,帳中響起一陣笑聲。
“将軍說笑了。”他站起身,轉身面向宋玉昭的背影,“我如今是有罪之人,哪怕将軍大人大量不計較我的罪名,我也不過是個剛入營的新兵,對軍中之事一無所知,如何當得将軍的心腹?”
宋玉昭在案上一堆紙張中翻找着,并未轉身看他,“我說你當得,你便能當得。”
“可将軍又從何斷定這是樁冤案?”
“我自有我的決斷,你隻需告訴我選那條路。”
在案上翻了半天也沒找到滿意的,宋玉昭幹脆又坐回案前,拿筆在空白的紙上重新寫。
沈佑見她面上無波無瀾,心中愈發糾結。
她看似給了兩條路,但他卻隻有一條路可走,可如今尚不知她所圖為何,貿然對她交了底,萬一她日後卸磨殺驢,他豈不是又走上了死路?
“想好了嗎?沈公子。”
宋玉昭擱下筆,将案上寫滿字的紙拿起來吹了吹,擡眼看着仍在猶豫的沈佑。
他咬咬牙,心一橫,“我選第一條。”
選第一條路會不會死還不一定,但選第二條可真是必死無疑了。
“算你聰明。”宋玉昭滿意地點點頭,将手中的紙調了個方向重新攤回案上,“過來吧。”
沈佑不明所以,擡步上前,目光在案上流連片刻,很快明白過來。
“以免你覺得我诓你,咱們立字為據,等你冤屈洗清,大齊無仗可打,咱們便各走各路,互不相欠了。”宋玉昭說完環胸立在一旁看着他。
沈佑這下放心了不少,确認這字據沒什麼不妥後,十分爽快地找了片空白寫下自己的名字。
“行,那便這麼說定了。”
他将字據往案上一拍,“将軍有什麼想問的,或是有什麼要我做的,盡管吩咐。”
“不必叫我将軍,我如今隻是個校尉。”
沈佑立刻改口,面上笑嘻嘻的,“是,那請問校尉有何吩咐?”
宋玉昭不緊不慢将字據折起來收好,倒沒急着問沈家的事,而是轉身在帳中翻找一會兒,将一片輕薄的東西丢到案上。
“這個想必你并不陌生吧。”
沈佑将它拿起來,對着案前的燈燭照了照,而後下意識摸向自己袖口。
“怎麼會在你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