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人類在陷入沉睡後,意識陷入封閉狀态,大腦仿佛置身于雲端之上,亦或者沉悶的海水之下,飄蕩而無邊際。
有的人會不自覺擺出還在母體時候的蜷縮姿勢。
還有的人會拒絕和人同睡,無法接受入睡的時候身邊有人。
同床共枕是一種極其親密的行為,那意味着兩個人之間的氣息混合在一起,纏綿的情緒在和緩的呼吸中漸漸浸入肌膚,侵略大腦,長時間後,就會慢慢習慣身邊人的存在,乃至依戀。
薄葉渚從小到大都是獨自一人入睡的,他不至于擺出蜷縮的姿态,但是有時候還是喜歡抱着一角被子,那是他和真人在一起後漸漸養成的習慣。
總要抱點什麼才好,鼻尖隐隐傳來對方身上的氣息,世界上最好的熏香也無法比拟此刻。
原本冰冷的被窩因為多了一個人類而迅速溫暖起來,真人剛躺下,薄葉渚就自發滾到了他懷裡。
青年的手臂并不纖細瘦弱,而是覆蓋着一層薄薄的肌肉,因為動作的幅度,衣袖掉到肘彎處,形狀優美的曲線暴露出來,掌心放在那臂上,可以感覺到平穩有力的血管在跳動,還有溫潤的觸感。
他這處似乎有些敏感,不自覺的縮了縮,還未徹底沉入睡眠的青年喃喃:“别碰那了。”
真人不為所動,仍然貼着那處地方,薄葉渚鼻翼皺了皺,不一會就習慣了觸碰,沉入到睡夢中。
疲憊後知後覺的襲來,咒力消耗讓真人重新變回了咒靈體,臉上的縫合線出現,他盯着近在咫尺的人半晌,才閉上眼。
特級咒靈會夢到不曾遇見自己的戀人嗎?
無為轉變可以輕易改變咒靈的身體構造,完全模拟人體的結構,從血液到到大腦,若非普通人無法看見,恐怕誰都以為這個藍發青年是一個人類。
真人已經很久沒有做夢了,除了剛遇見薄葉渚的那段時間,他還保持着人類的習慣入睡,偶爾會夢見一些前塵往事。
當他站在晚秋的小院子裡時,看着冷落的門庭,就意識到自己似乎在夢中了。
這裡是阿渚從小長大的地方,他擡起頭,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了,院子裡很安靜,阿渚是在睡覺嗎?
薄葉渚以前的作息并不規律,基本上是想睡覺就睡了,下人會幫他把飯菜熱好,或者他自力更生一下,把飯菜弄熱也未嘗不可。
真人思考着要不要進去找找薄葉渚時,門被拉開了,他擡起頭,卻呆愣在原地。
那拉開的門中間,一個銀發青年站着,背上還背着個傘袋,似乎要出門去。
他的頭發很長,看起來很久沒有理了,風打着旋吹來,他面對着院子,對真人的存在絲毫沒有察覺,腦後的銀發被風卷起。
身姿比現在要清瘦太多,紅白的狩衣穿在身上也能看出的病弱。
院子門被打開,有人走進去,薄葉渚看着那人點點頭,回身拉上門,擡步朝着院子外走去。
真人心中一緊......阿渚要去哪?這裡不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嗎?
一股恐慌的感覺彌漫在心頭,真人看着薄葉渚掠過他,朝着門外走去,院子裡不知道什麼時候落滿了枯葉,太陽衰弱的在天邊苟延殘喘。
門口停了一個車子,薄葉渚把紅傘給那個人,說道:“車票都定好了嗎?”
“放心,少爺,我送你去車站就行。”那人小心翼翼接過傘袋,為他拉開了車門。
“從這裡到京都下車,然後族内會派人來接您的,大概再走上一天的路程,就到本家了。”
薄葉渚沒急着進車内,而是淡淡的看着那人:“向導都安排好了?”
“當然,本家的印記很容易辨認,少爺隻需要找到穿着繡着家族印紋的上杉的人即可。”
狩衣青年點點頭,側身看向車子,忽然感覺到了什麼,回眸看着空蕩蕩的院子。
“怎麼了?”
薄葉渚沒回答他,隻是定定的看着那裡,半晌,身子調轉了方向,那雙橙黃色的眼中閃爍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