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丞悲傷的目光讓鐘粵感到如芒在背,隻想逃。
她拉着Felix的手順着淇水河一路向東,直走到景區出口處才停下來。期間的大概二十分鐘裡,她一直在哭,腦子裡亂糟糟全是江丞,好幾次,她都想回過頭去找他。
對他說:“我沒有喜歡别人,從來都沒有喜歡過别人,我都是騙你的……”
又或者:“如果你真的要,我們就領證結婚吧,然後我陪着你出國。我們一起努力,買大房子,養一隻貓和兩條狗,我們會幸福的,一定會幸福的。”
可是殘存的理智告訴她,結婚不是解決痛苦的方法,它沒準會是另一個更痛苦的深淵。
“鐘小姐……”Felix躊躇了一下,還是叫住了她的名字:“你好點了嗎?”
鐘粵把目光從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抽回,臉上還都是淚,“沒事了何總,今天的事謝謝你,回頭有什麼需要我一定幫忙。”
“那……”Felix一臉為難:“你能放開我的手了嗎?”
“……”
鐘粵這才注意到自己從剛才到現在還一直牽着他的手!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窘迫至極,像被什麼東西燙了一樣,頃刻松開手。
“就算是故意的,也沒關系。”Felix的語氣漫不經心的,神色卻莫名認真。
鐘粵抹了抹眼淚,繼續解釋:“我真沒有……”
“我知道。”他打斷她,“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人失戀的樣子,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讓你開心一點。”
鐘粵擺擺手,“已經夠麻煩你了何總,我就打車回宿舍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你真的沒事?”
他仍是一副不放心的樣子。
鐘粵笑笑:“我看起來像哪裡有事嗎?你放心,我還沒那麼脆弱,一個男人而已。”
“可是你剛才還在哭。”
“我那是被他媽媽罵哭的好不好?你說他們這些知識分子怎麼罵人也這麼難聽?我除了沒有媽媽,到底哪裡比江丞差了?”
鐘粵自嘲,海藻般的秀發随風飄飛着。
Felix心念一動,突然很想幫她把頭發别到耳後去。
隻是,他的教養不允許他對一個隻有短暫相識的女孩子做出如此越界的行為。
“你很好,他們家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鐘粵滿臉刻意而為之的開心:“是吧!還是何總你慧眼識珠!回頭等江丞在國外想我想得連書都讀不下去的時候,他們可别哭着喊着來求我和他複合!”
Felix斜睨她:“你要真是這麼想的,剛才就該二話不說,搶在他媽媽之前跳到淇水河裡去,等獲救之後再傷心欲絕地提分手。如果是那樣,我保證姓江那小子一輩子都忘不了你。可你非編排自己愛上了别人,把自己變成那個壞人。”
鐘粵仍是笑:“何總,别的好說,跳河這事我真不行,我從小就怕水。”
“有我在呢,我會救你啊。”Felix彎起眼睛,睫毛在臉上投下兩片濃密的陰影。
“怪我太傻,被人家罵一下就什麼都發揮不出來了。那何總我就先回去了啊……”她指了指景區出口的方向成排的出租車。
就在這個時候,她眼角餘光突然瞥到江丞正從不遠處大步向她跑來。
鐘粵心頭一刺,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将自己埋進了Felix的懷裡。
既然做了戲,那就沒有不做全套的道理。
懷裡的人身體明顯的一僵,紊亂的呼吸聲野火燎原一般,愈演愈烈,鼓噪着她的耳膜。
Felix看不到他背後的情景,隻是覺得她的發香已經化作了最緻命的武器,無孔不入地攻擊着他軀殼之内并不怎麼堅定的靈魂。
“鐘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何總,今天的事謝謝你。”
鐘粵輕踮着腳尖,頭微微靠在他的肩膀上,眼睛卻始終盯着不遠處那個穿失魂落魄的男人。
江丞在她面前兩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來。
緊緊抿着唇,滿臉的難以置信,以及不加掩飾的恨意。
向來八面玲珑的Felix完全陷入了混亂,一雙手無所适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該對她有所回應。
“拜托,借我抱一會兒。”她的聲音充滿祈求。
他于是不再問,也不再動。努力扮演着她情緒出口的角色。
天上飄過一片烏雲,夜色更濃。
江丞在黑暗中做了個擦眼淚的動作,鐘粵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哭。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一陣風将烏雲趕走,星光重新灑下來。
她看見江丞嘴角扯出一個極其嘲諷的笑,接着彎下腰,将一個看不清形狀的東西放在了路邊的石階上。
然後,他決絕地轉過身去,用奔跑的速度離開了她。
從始至終,都沒有跟她說一句話。
鐘粵的心仿佛被什麼東西腐蝕了個大洞,血水不停地冒出來。
他一轉身,她就化成了一隻動作敏捷的小貓,瞬間跳出了Felix的懷抱。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她已經撿起了江丞留給她的東西。
一個戒指盒。
她打開盒子,看見了裡面閃耀的戒指。
江丞的家境無疑是優渥的,可他也并不算什麼真正意義上的富二代。
而這個戒指,肉眼可見的貴。
完全超出了他目前的購買能力。
從前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特别注意不要占到他的便宜。
他請她吃飯,她就要給他買咖啡,他送她一個八百的禮物,她就要想辦法還回去一千。
她以為這樣兩個人分開的時候就可以互不相欠,不需浪費時間計較誰付出的比較多。
可是今天,他送了她這麼一枚珍貴的戒指,又要她餘生拿什麼來還?
她又怎麼還得起?
鐘粵終于再度崩潰,她蹲在路邊,将臉深深埋在膝蓋上,久久不願起來。
她總以為談戀愛就是為了開心的,隻要不開心了随時都可以分開,沒有人值得她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