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好,很有個性,我記住你了。這是我電話,回頭你要什麼賠償随時打我。”姑娘把寫着電話号碼的小紙片塞在林英爵衣服前面的口袋裡,又不知死活地拍了拍他的臉,“你記住,我叫餘超群。”
鐘粵這下終于感覺要出人命了,立刻快一步用雙臂環住林英爵的身體,替他應聲:“好的,好的。”
說來也奇怪,林英爵本來還義憤填膺的,這會兒竟然又變得很乖,一動不動站在那裡,沒有再掙紮。
“有趣。”
人群裡一個戴着棒球帽的男生相機一直在拍攝狀态,興奮得像一隻上蹿下跳的猹。
五分鐘之後,淇水河那條小船裡的何嘉佑就收到了鐘粵在燈光旖旎的音樂餐廳裡抱着林英爵的小視頻。
舞台中間的歌手在唱:
當我聽說你與他散場/狼狽回家帶着傷
朋友都說那是懲罰/我的心卻多麼痛啊
這樣的她到底哪裡表現出一絲的痛了?
人家左右逢源可快樂的很呢!
蘇聞禮笑得牙齒露了八顆:「三哥,看來根本輪不到咱倆追她了,她懷裡那小男生比咱倆帥多了。」
何嘉佑很快就回了過來:「你審美是不是有坑啊。」
「這麼一說好像也是,他确實沒有我帥,不過比你還是強,至少他年輕啊。」
「再廢一句話,我就告訴家裡你上大學時候跟舍友談戀愛被人家甩了差點從七樓陽台跳下去。」何嘉佑威脅道。
蘇聞禮忍無可忍:「你話給我說清楚!我那是合租的室友!人家是個女的!」
「那我管不着,你就說是不是舍友吧。」
「……何嘉佑你這個王八蛋,虧我在這背負着道德的壓力給你通風報信。你後院都起火了還有心思點我家柴堆呢!」
「地址發過來。」何嘉佑隻回了他短短五個字。
「哦。」
何嘉佑面無表情将剛才的小視頻又看了一遍,然後才驟然發現,那男孩手裡最初拿的那個擺件,是他送給她的。
他死了無數腦細胞設計出來的東西。
當時在樣品間,他見她若有似無看了那件東西好幾眼,最終還是沒忍住,主動提出把東西送給了她。
他還當她是多有藝術眼光,這麼理解他的創作思路。
原來人家當時滿腦子想的都是另外一個男人!
何嘉佑感覺自己從來就沒有被一個人如此惹毛過,恨不得立刻跳進淇水河清醒清醒,順便問問自己他到底是對她着了什麼魔。
烤肉店内,歌手又換了歌,一首文藝又悲傷的歌。
演唱者的嗓音很有質感,歌詞裡的愛意絕望又洶湧,很适合深夜聽。
惹事的一桌人終于呼啦啦都走了。鐘粵仔細看了眼強吻林英爵的那個女孩子,長得是真的很不錯。
她笑得很欠揍。
完全抑制不住。
“喂,你夠了沒有。”
林英爵崩潰了。
“沒有,哈哈哈哈。”鐘粵再次笑得肚子痛,又欠欠兒地問他:“臭小子,被姑娘親了的感覺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那女人嘴裡沖天的酒味,惡心死了。”
“真新鮮,你自己煙酒俱全的,還嫌棄人家,别得了便宜又賣乖了。”鐘粵撇撇嘴。
“行了打住,我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林英爵一口啤酒灌下去,杯子見了底。
鐘粵看他是真的急了,終于識相地斂起了笑意。
“生氣了?”
“哪敢。”
這不就是還在生氣嗎……
林英爵是鐘粵鄰居家的孩子,也是她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他比她還小兩歲,按照鄉裡的規矩,他叫她粵姐,有時候也直接叫姐。
十六歲那年,她在放學回來的路上差點被兩個壞人欺負,是他拼了命護着她,為此額頭上還留下了一道很吓人的疤痕。
當然對方也沒好到哪裡去,其中一個應該是落下了終生殘疾。
那年的林英爵還不滿十四歲,卻出了名的下手狠、難馴服,可是他卻對她好得過分,從來不會傷害她半分。
鐘粵記得那是個深秋季節,從鎮上回來的小路旁邊都是齊腰的荒草。下了晚自習的她打着手電筒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坑坑窪窪的路上,不期被人從頸後捂住了口鼻,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裡躺了多久,隻記得當她醒來時,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草叢裡兩個痛苦打滾的陌生男人。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整個人都怔怔的,連頭發亂了衣服破了都沒注意。
“姐,你醒了?”
她轉過頭去,這才發現滿臉是血的林英爵就倒在和她相距兩三米的地方。
“小爵?”
“姐,沒事了,你不要害怕。”他似乎受了很重的傷,連爬向她的動作都是慢吞吞的。
最後他終于來到了她身邊,并幫她把淩亂的頭發别到耳後,即使自己受了那麼重的傷,他的聲音依舊輕輕的:“姐,别看。你隻要記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就好,以後我都會保護你,每天來接你放學。”
鐘粵終于哭出聲來,她一把将林英爵摟在懷裡,嘴裡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小爵,小爵。”
他答:“嗯,我在。”
她委屈得不行,一邊哭一邊說:“要是我們有媽媽就好了,那樣就不會被欺負了。”
他的媽媽在他爸爸死後不到一年就改嫁到外地去了,從此再也沒有回來看過他,而那個時候的他才四歲。他是跟爺爺奶奶長大的,但是在他十四歲這一年,家裡就已經隻剩下他一人。
他和鐘粵都是沒有人真心疼愛的苦命孩子,隻能抱團取暖。
“我們不要媽媽,我們就靠自己。”
“嗯。”
從那以後,他們兩個就像兩根羸弱的藤,一直纏繞在一起面着艱難的人生。鐘粵上大學後,他也跟着她來到了她的城市。
一開始,他隻是一家服裝店的銷售員,可是因為他頭腦靈活肯吃苦人長得又帥,很快就積累了不少行業經驗和人脈資源。
一年前,林英爵決定出來自己創業,但又苦于手裡的錢不夠多,不足在江南路支撐一家屬于自己的門店,兩人一合計,就動用手裡的全部積蓄開了一家網店,主要經營男士潮裝、配飾和内衣。
如今兩人的生意也算做的有聲有色,員工招了兩三個,品牌形象逐漸清晰,也有了屬于自己的一小撮客戶群。
雖然離讓他們實現财富自由的目标還很遠很遠,但這也已經是他們這二十年最好的時光了,他們很感恩。
“說吧,你今天來找我到底是要幹嘛?”林英爵對鐘粵再了解不過,他才不相信她沒事不陪男朋友跑這兒來陪他。
“我在想,我不是下個月就要去新單位報到了嗎?以後咱們手裡缺錢的日子也就基本結束了,所以我想着和你商量一下,要不要幹脆去服裝批發市場租一間攤位,把我們的品牌形象樹立起來。”
林英爵沉思了一下:“這樣好是好,就是不知道咱們手裡的錢夠不夠。”
“沒事,明天咱倆一塊去看看現在的攤位到底是個什麼行情,再做打算。”
“也行。”林英爵點點頭,又想起了什麼似的:“怎麼,姓江那小子出國了,你終于有時間搞自己的事業了?”
鐘粵的神色黯淡下來,決定不再瞞他:“我和江丞分手了。”
“分了?!”林英爵的神色極為震撼,看她以前在那小子面前那個沒骨氣的樣子,他還以為她要跟他過一輩子呢。
“為什麼?他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林英爵手臂上的青筋盡顯。
“沒有,你别瞎猜。我去趟洗手間。”
鐘粵站起身,穿過喧鬧的人群,沿着洗手間指示牌的方向走去。
不想,卻在走廊盡頭和一個衣服上印着銀杏圖案男人不期而遇。
對方似乎對于在這裡見到她的事情也很驚詫,“鐘小姐,這麼巧?你還沒回去休息呢?”
何嘉佑一副道貌岸然的謙謙君子模樣。
“是挺巧,何總也出來吃宵夜?”
“嗯,我和蘇聞禮出來吃點東西,你也知道嘛,晚餐時候我一直陪客人聊天來着,根本沒吃什麼。我們才開始呢,你要不要過來和我們一起?”
鐘粵才不要呢:“算了何總,不太方便,我那邊有朋友。”
何嘉佑饒有興緻地:“什麼朋友?新男友?”
鐘粵笑笑:“好奇害死貓啊,何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