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到那個根本沒被她當成人的那個男人那裡去嗎?
她從沒有任何時候比此刻更痛恨自己的卑劣和冷漠。回旋镖紮在身上的感覺,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無知無覺,反而是一絲無法忽視的心疼。
“我們還是談談服裝城這邊的進度吧。”
“好。”
林英爵正有很多事情想和她商量呢,趕緊把這段時間裡以來的工作進展跟她都大概說了下。
鐘粵在紙上不停寫寫畫畫,最後她沉思了一下,“所以裝修能壓縮在十萬以下嗎?”
“差不多。”
“那人員呢?”
“設計師,加上店長和員工每個月的工資差不多也要十萬。另外還有打版費和備貨款之類的,七七八八加起來跟我們之前的預計的差不多,一百萬左右是一定要的。”林英爵在紙上又加了幾個細節。
鐘粵點點頭:“嗯,還好,你自己就是優秀的買手和穿版模特。”
林英爵紅了臉,不經意的:“你沒事别去看評論區。”
鐘粵覺得好笑:“怕什麼,不就被一群人喊老公了嘛!你怕我幹嘛,你要怕的不應該是那個餘超群嗎?”
林英爵擡頭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别開了目光,并不接茬。
“錢的事你不用擔心。”鐘粵苦澀一笑,“小爵,無論這次的決定最後結果怎麼樣,咱們倆都共擔風險,共享收益。就按照最初說好的那樣,我負責資金,你負責運營。以後,我也不會過多過問這邊的事,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就盡力做就好,不用給自己太大壓力。”
林英爵滿眼心疼:“可是姐,你哪來的錢?”
鐘粵呼吸一滞,緩了好一會兒,才淡淡說道:“你别管,你就努力幫我賺錢,過好自己的人生就行。你放心,你姐我不是個傻子,不會虧着自己的。”
又是一陣沉默。
“對了,你最近和那個餘超群怎麼樣了?”
“就那樣吧,我去下衛生間。”林英爵忽地一下站起身,似乎是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了。
“嘁。”鐘粵撇撇嘴。
窗外依舊風雨交加着,院子裡那棵桂花樹遭了殃,樹幹劇烈地左搖右擺着,有枝條被生生折斷,啪的一聲砸在窗戶上,然後就是一陣刺耳的玻璃碎裂的聲音。
鐘粵的思緒還在她和何嘉佑在這裡第一次的回憶裡飄忽着,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
林英爵一下子從衛生間沖了出來:“沒事吧姐?早說讓阿蒙把那塊缺角的玻璃換換了!”
風順着殘缺的縫隙灌進房間,吹得窗簾列列作響。
鐘能勝也被吵醒,迷茫着眼神坐起了身子,“怎麼回事?來囡囡到爸爸這邊來。”
鐘粵自小就最怕這樣的天氣,聽鐘能勝這樣說,心也不禁軟了一瞬。
林英爵跑下樓叫小海和阿蒙他們去了。
鐘粵坐到了父親身邊,拈起毯子的一角,把腿縮了進去。
“爸,你和彩雲阿姨的事情小爵跟我說了。”
鐘能勝的眼淚立刻又湧了出來,他沒出息地一把抱住女兒:“小乖,爸爸隻剩你了,你可不能不要爸爸啊,你要是不要爸爸,爸爸這輩子就白活了,爸爸什麼都沒有了。”
鐘粵被父親一身的煙酒味兒熏得頭疼,但她還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背:“我是你生的,永遠不會不管你的。”
她本以為這句話算是給她爸的一顆定心丸,卻不想他聽了這句話哭得更厲害了。
她一下僵住了身體,探尋地問道:“你怎麼了爸?”
“嗚嗚,囡囡我沒跟你說,何家把本來放到咱們廠子裡的單子都收回去了,爸爸已經很久接不到活了。工資發不出去,好多工人都跑了。”
“什麼?!”鐘粵連拖鞋都沒穿就直接站起了身,“你怎麼之前都沒跟我說?”
鐘能勝依舊讷讷的,“你剛到那個公司上班嘛,我怕打擾你心情,再說了,跟你說你又改變不了什麼……”
“那除了何家,别人家的單子呢?”
鐘粵已經完全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果然,資本家根本就不需要拿着幾百萬的支票砸在姑娘的臉上要求她們離開他的兒子,他們有的是辦法讓姑娘知難而退。
“你忘了整個昭亭都差不多靠何家養着呢,除了他家,哪還有那麼多單量穩定結算快的公司啊。我之前那麼随便做做,雖然說發不了财,但是保證咱們家的日常開銷還是沒問題的嘛。現在可倒好,我連去棋牌室打麻将都沒人搭理我了。”
鐘能勝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的,“也不知道我哪裡得罪他們何家了,要不是因為這個,你彩雲阿姨也不能那麼狠心和我分手……”
窗外的風把茶幾上的一次性塑料杯吹得到處都是,鐘粵的腦子亂成了一片,很多該有的不該有的情緒都在激烈地碰撞着,連累着她身體都幾乎站立不穩,踉跄了兩步終于跌坐在了沙發上。
林英爵帶着阿蒙和小海從倉庫拿了一些編織袋來,正在手忙腳亂地用釘子固定。
鐘粵拿起茶幾上的手機,打開何嘉佑的微信。
看到了他剛剛發過來的兩條消息。
「風太大,無論你在哪,都留在原地别動。」
「安全第一。」
她已經不想去考慮他的話每個字都是什麼意思,她隻是有一種強烈的想法,就是要馬上見到他。
然後,扯過他的領子,狠狠地親吻他。
如果他真的想她做他的女朋友,她也會,立刻答應。
她倒是想看看,她和他爸媽倒是誰能先把誰逼死。
反正,她一開始也沒把他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