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情況是鐘粵始料未及的。
蘇聞禮冷冷看着滿眼星星和男模互加微信的盧琳不說話,何嘉佑看着弄了男模一身酒的她不說話,唯有那個油膩的DJ一臉興奮,目光不停在幾個人身上來回。
“三哥,這就是三嫂?不是說她懷孕了嗎?懷孕了還來這個地方玩,你家孩子将來一定挺酷的。”
他的話音一落,現場的幾個人神色都變得古怪起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Kay,他立刻起身以回去換件衣服的借口逃離了現場,逃走之前還不忘當着何嘉佑的面删除了鐘粵的聯系方式。
然後是因為醉了酒而慢半拍的盧琳,“粵你懷孕了?幾個月了?男孩女孩?”
隻有鐘粵勾着唇靜靜看着那個DJ,語氣相當漫不經心,“帥哥,我沒有懷孕,也不是什麼三嫂,你口中那位的恐怕另有其人吧。”
直到此刻,她才恍然明白為什麼何嘉佑從在酒店電梯裡碰到許曦言開始就變得怪怪的,原來是被人家逼宮逼到無處可躲了。
隻是,從跟她認識以來,除了出差,他的私人時間幾乎都給了她一人,那他是怎麼抽空讓人家懷上孕的啊?
難道是出差去外地的時候?
那他還真是時間管理大師啊。
收回思緒,她淺笑着轉向盧琳,“走吧琳琳,太晚了,你明天不是還有課嗎?”
可盧琳卻跟沒聽見似的,一臉嬌羞地湊到那個DJ面前,連聲音都莫名變得很嗲,“這麼說你是蘇聞禮和何嘉佑的朋友?那就說明我們也是朋友呗,我叫盧琳,要不,咱倆加個微信?”
鐘粵的眼皮頓時一跳,不自覺看向蘇聞禮,發現那家夥的臉色果然已經綠了。
“盧小姐是吧?男人挑眉一笑,舌尖無意識地舔了舔唇角,然後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我叫彭澍,你叫我阿澍就行。你掃我還是我掃你?”
哦,原來他就是彭澍,鐘粵眯了眯眸子。
她記得的,蘇聞禮,許延青,還有這個叫彭澍的,都是何嘉佑少年時代的好朋友。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可也沒他們這麼齊齊整整的吧?全員混蛋這種配置她真的也是活久見了。
還以為她們姐妹是什麼清醒獨立對愛情和男人都不屑一顧的大女主,卻原來不過是人家兄弟團閑暇時的消遣。
這遊戲玩到現在,誰是輸家誰是赢家已經毫無懸念,若她今晚一從梧桐街離開就回城中村一覺睡到天亮沒準還能挽回些面子,可現在呢,她穿成這樣跑到酒吧模拟人家小情侶的情趣還被抓了個正着,更襯得她蠢得無可救藥。
不用猜,她都能想到他一會兒會跟她說什麼——【别太愛了啊,鐘粵。】
她甚至都想象得到他們幾個人的微信群裡平時是怎麼讨論她和盧琳以及其他女生的,沒準還會私下交流心得和分享細節呢!她之前又不是沒在新聞上看見過諸如此類的案例!
她怎麼剛才在接盧琳的路上沒直接撞樹上撞死呢!
“我掃你!”盧琳激動地掏出手機。
“琳琳!”鐘粵立刻伸手制止。
“不是,你跑我們兄弟這集郵來了是嗎?!”蘇聞禮比鐘粵更快拿到了盧琳的手機。
氣得盧琳倏地轉過頭去,“你幹嘛?!”
彭澍似乎被蘇聞禮的行為震驚到了,緩了一兩秒,他才探尋地問道:“聞禮,這盧小姐,該不會就是延青之前說的,睡完就把你甩了的那姑娘吧?”
“你快給我閉嘴吧!”蘇聞禮沒好氣地罵道。
彭澍卻被他的樣子逗得哈哈大笑起來,他一邊笑還一邊把胳膊搭在了何嘉佑的肩膀上,“三哥,不是我說……”
他笑得直咳嗽,“你們兩個到底行不行啊,女朋友甯可到夜店裡泡男模都不願意跟你們待在一起,哈哈哈哈……”
“你要是不想再見到明天的太陽,就繼續在這笑。”何嘉佑冷冷拂開他的手臂,然後突然抓住鐘粵的手,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你跟我出來。”
鐘粵才不想再和他扯上什麼關系,立刻開始掙紮,“喂,你放開我!”
可是她今晚喝了太多的酒,這會兒正上着頭,手和腳都不太聽使喚,不僅沒掙脫,反而跌進他懷裡去了。
“鐘粵,想投懷送抱你就直接說。”他嘴上的諷刺毫不留情,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三兩下就脫下了身上的風衣,把她裹在了裡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好像聽到了他的一聲歎息。
“這都什麼季節了,你還穿這麼少,回頭凍感冒了還不是要我照顧你?”
鐘粵的鼻子突然有點堵,但她仍舊倔強地不去看他的眼睛,“誰要你管。”
“你們兩個也給我出來,叫上許延青,觀瀾壹号江濱路那個門集合,今天晚上誰都别睡了。”何嘉佑看了看蘇聞禮和彭澍。
蘇聞禮眉間的不耐已經完全藏不住,但還是大踏步跟了上去。
“喂,你把手機還我啊!”盧琳氣急敗壞地在他身後喊。
下一秒,她頭上就被丢了件外套過來。
彭澍一邊向外走一邊拿出手機打給許延青,像一隻瓜田裡上蹿下跳的猹:“之前是你說三嫂懷孕了?我今天見着這個可是說沒懷,這三哥在外面到底有幾個女人啊?哦還有,蘇聞禮和那個盧小姐又是怎麼回事……”
鐘粵跌跌撞撞被何嘉佑塞進副駕駛才想起來什麼:“喂,我車還停在這邊呢,過夜停車費應該很貴吧?”
何嘉佑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鐘小姐都能點上萬塊錢的香槟請男模喝了,還差這點停車費?”
鐘粵的酒立刻醒了七八分,不可思議地瞪着他:“那個酒不是一千多嗎!”
刷卡的時候她還特意看了一眼的!
何嘉佑也不可思議地瞪了她一眼:“你這是被什麼事刺激了,連零都數不清了!”
“不會吧?”鐘粵痛苦地扶住了額。
她竟然一時沖動花掉了她一個月的工資……不不,她一個月的工資哪有這麼多!
側方傳來他不辨喜怒的聲音,“鐘粵,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淩晨的雨已停歇,大街上冷冷清清,格外寂靜。
鐘粵仍是扶着額,整個人都很洩氣,“你别說話了,我頭疼。”
“誰叫你喝那麼多酒?你說跟我在一起太窒息想出來透透氣指的就是這個?剛才在台下看表演的時候,你有沒有吃到彭澍嘴裡的棒棒糖?”何嘉佑的語氣依舊輕輕的,聽不出什麼太大的情緒起伏。
“吃到了又怎樣。”她故意刺他。
“鐘粵,這麼對我與你沒什麼好處。”他側過頭來,緊緊抿着唇,眸色幽深。
鐘粵突然就被他這種隻許州官放火的态度惹到了。
“何嘉佑,三嫂肚子裡的孩子你想好怎麼處理了嗎還有時間在這跟我拉扯?我跟你說我真的醉得很難受,小心我吐你車裡。”
“什麼三嫂?”
他一腳刹車,鐘粵的身體慣性向前一傾,腦子裡立刻坐過山車一樣天旋地轉。
“何嘉佑,我不行了。”鐘粵說完就解開安全帶跳下了車,蹲在路邊吐了個昏天暗地。
這款洋酒的後勁太足,向來滴酒不沾的她根本承受不住,難受得她隻感覺連活着都暫時失去了吸引力。
這樣的她太狼狽,縮在路邊連脊背都是瘦削而脆弱的。
何嘉佑抿抿唇,到底還是從車裡拿出一瓶水來俯下身:“下回别喝這麼多了。”
平時潔癖到不行的他,此刻竟什麼也顧不得了,心底隻剩下心疼。
她從善如流漱了口,轉過頭,仍舊醉得迷離,全世界好像隻剩下眼前的他,“謝謝三哥。”
他立刻紅了眸子,仿佛什麼東西正從生命裡流失:“你叫我什麼?”
她仍是笑,向他張開雙臂:“三哥,以後你結婚了,我就不能抱你了。那就再讓我抱一次吧。”
心底的氣頓時煙消雲散。他将她摟進懷裡,唇輕輕在她額頭上留了個印記,“傻瓜。”
鐘粵迷迷糊糊的,忘了很多事,隻覺得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很讓她安心,她本能地圈緊了他的腰,很快就沉沉睡去。
就像每晚那樣。
從小到大,她都沒有被誰陪伴入睡過,隻有他,讓她産生了如果這樣過下去好像也挺好的荒唐念頭。
再醒來,她正歪在家裡的沙發上,而周圍黑壓壓都是人。
她吓了一跳,忽地一下坐起了身,茫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醒了?口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何嘉佑的語氣太溫柔,沙發上的幾個人立刻不約而同露出了牙疼的神色。
“粵,我帶你去洗把臉清醒一下?”盧琳向伸出手。
“哦,好。”
兩人來到衛生間,鐘粵趕緊打開水龍頭清理了一下自己,她這一身的嘔吐味。
盧琳倚在牆上,快困出了幻覺,“粵,何嘉佑把大家都帶這幹嘛來了?你們倆這小家還挺溫馨,牆上那副油畫太美了,哪買的鍊接給我一個呗。”
“給不了,那是何嘉佑自己畫的。”
“啊?粵别的不說你挑男人的眼光是真行。”
兩人再回到客廳,鐘粵已經清醒了很多。
何嘉佑的兄弟團都是大高個,把她家的空間都襯得特别逼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