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恪是一個很高傲的人,絕不願意别人看見他狼狽的一面。
當然,對于千述而言,如果太深刻的接觸到某個人的另一面,例如脆弱,事情将會變得很麻煩。
陸恪從衛生間裡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這套房子很大,也很空曠,寂靜得吓人。
就像以往的很多次,陸恪醉酒,難受又清醒的時候,這偌大的房子裡隻有他一人。
陸恪癱坐在地上,頭輕輕靠在沙發上。屋裡的燈都打開了,很亮也很刺眼,孤寂在這裡一覽無餘。
那個女beta應該走了吧,陸恪心想。
看吧,她也裝不了很久。
千述從島台那邊過來的時候,就看見陸恪亂糟糟的坐在地毯上。
現在是夏天,天氣已經很熱了,陸恪穿的是一件簡單的T恤。因為坐着的姿勢,衣角一端微微撩了起來,露出一截勁瘦的腰。
千述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一瞬,又不着痕迹的挪開。
“在地上坐着幹什麼。”千述手裡端着溫水向沙發走去。
陸恪的冰箱實在是太空了,幾乎沒有食材。還好來的時候千述買了醒酒藥,方才去島台接了溫水。
陸恪瞳孔微縮,他轉頭就看見了千述站在燈下的身影。
“我來的時候買了醒酒藥,你吃一顆再睡覺,明天醒了不會頭疼。”千述将水還有藥放在陸恪身邊的茶幾上。
千述做事情就是如此的周到體貼,無論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中。
甚至因為太細緻,有時候會讓人分不清她是出于關心才如此細緻入微,還是說這是她的個人習慣,對所有人都是如此。
陸恪有些呆愣的看着她,目光随着千述的動作落在茶幾上那顆小小的白色藥丸上。
沉默良久,陸恪才開口,聲音就像是從嗓子裡擠出來的一般,帶着澀意:“我用不着你在這裡虛情假意的關心我。”
“你讓我覺得惡心。”
陸恪實在是尖銳,越是靠得近,他的反抗就越是強烈。
有時候千述很難理解陸恪為什麼一定要這樣較真,就一定要将千述的每個讨好的行為攤開,質疑背後的真心。
千述不想跟一個酒醉之人起争執,大晚上的,很累。
她把水端起來,遞給陸恪,随口應付道:“你就當我是虛情假意,先把醒酒藥吃了。”
陸恪察覺到了千述的敷衍與藏在語氣中的不耐,他更生氣了,一把将千述手中的水杯打翻。
溫熱的水灑落在地毯上,瞬間将地毯浸濕。空了的水杯在地毯上咕噜咕噜的滾了幾圈,最後停在了茶幾旁邊。
哪怕是這樣,陸恪心中的怒氣也沒消下去半分,反而愈演愈烈。
和千述相處,就像在和一個空心人相處。她的心是空的,哪怕她對你再好,這都不是出自她的本心。
這讓陸恪有一種被束縛的,無法發洩的憋悶感。
“這些事情你根本不想做!”
“你根本不想半夜來接我,你也對我的事情不感興趣。但是你要來追我,到底是出自于喜歡,還是為了利益,你心裡十分明白。”
或許是因為酒精的催化,又或許是陸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就像是被關在牢籠裡的困獸,焦躁又憤怒,甚至連熾熱的信息素都控制不住的溢了出來。
“你和他們,和那些處心積慮的接近我的人,沒有任何區别。你甚至更加惡心的打着喜歡的幌子,你的僞裝并不高明。”
陸恪是一個非常執拗的人,越是他在乎的東西,他就越是揪住細節不放。他會抓住那一點點的破綻,翻來覆去的,反反複複的拿出來質疑。
他對待感情實在是太不安,太理想化了。
千述視線凝在地上的水杯上,耳邊是陸恪有些崩潰的責問。千述一瞬間覺得自己簡直在自找罪受,她明天一大早還要去上班,她本來可以安心的睡個好覺。
為什麼要大晚上的和一個喝醉了酒的,情緒不穩定的人吵架。
難得的,千述一潭死水的情緒出現了波動。本來以為隻是一顆小小的石子投入潭中,沒想到濺起來的漣漪卻越來越大,到了無法停歇的地步。
千述垂着眼眸将水杯撿了起來,放在茶幾上。
然後擡眼看着陸恪因為憤怒而染上一層紅暈的臉龐,他唇線緊繃,雙眸仿佛燃起兩簇小小的火焰,亮的驚人。
“你說的對。”千述直直的看着陸恪的雙眼,語氣平淡冷漠,“我是在打着喜歡你的幌子接近你。”
“但是那又怎樣?”
千述就好像抛棄了那層假面,開始變得直白又坦蕩。
“不止是我,你身邊所有接觸你的人,誰不忌憚你的身份地位,将你高高捧起。你不止是陸恪,還是陸家的大少爺,這是你無法抛開的身份。”
“所以我因為你的家世喜歡你又有什麼不對呢?那也是你的組成部分之一。”
千述說的實在是太坦然,她平靜的看着陸恪,眼神沒有任何躲閃,更不存在心虛。
陸恪被千述這一番理論完全噎得說不出話來,他知道千述在詭辯,但就是說不出辯駁她的話。
他看着千述,被氣得手抖:“滾,我不想看見你!”
千述攤手,幹脆利落的起身,道:“行,記得把醒酒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