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季老奶奶去吧。”覓婉婉突然對攔住季老奶奶的李利國他們說,這話說的衆人皆是一愣。
趁着他們怔愣的機會,季老奶奶迅速掙脫,向山下跑去。
她身形敏捷、健步如飛,完全不像一個七旬老人的樣子。隻是很快,洪水傾瀉而下,淹沒了那個執着的身影,也淹沒了溪城卷煙廠的廠房和宿舍。
生活工作了幾十年的地方就這樣沒了,大家的心頭都浮上一層陰霾,沉甸甸地壓在胸口,讓人喘不過氣。
“無論如何,大家相安無事就是最好的。這次對虧了覓婉婉同志,及時發現泥石流的事情,又第一時間趕來廠裡通知大家。”
“否則,溪城卷煙廠還不知有多少傷亡。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咱們這麼多人在,再把溪城卷煙廠建起來就是!”
劉為民見大家心情低落,知道此時最重要的就是提振士氣。越是艱難的時候,越是不能松下心中那口氣,那口氣一散,人也就廢了。
果然,聽到劉為民的話,不少人的眼中重新亮起光。有人朝覓婉婉投來感激的目光,也有人上前來誠懇地向覓婉婉道謝,覓婉婉一一大方地接受了。
大雨下個不停,衆人在帳篷中等雨停,覓婉婉找了個位置坐下,安靜地看雨水滴落,噼裡啪啦地打在地上。
白良平給覓婉婉端來一碗熱水,“剛剛淋了雨,喝點熱水不容易感冒。”
覓婉婉借過:“謝謝。”
“你為什麼讓季老奶奶去?”從覓婉婉出來說話開始,白良平就對此感到好奇。
他跟覓婉婉工作相處良久,了解覓婉婉的性情,知道她不是個有壞心思且内心良善的人。
正因為如此,白良平才百思不得其解,覓婉婉為何會眼睜睜看着季老奶奶去送死。
覓婉婉心知很多人對她這個舉動不理解,不料白良平卻選擇直接來問她。
“因為季奶奶想去,作為一個母親,她想救自己的兒子。即便在全世界看來,她的兒子不值得她救。可是,隻要季老奶奶覺得值得,就好了呀。”
真正的愛是沒有條件的,就算全世界都覺得季紹軍無可救藥,也不影響季老奶奶愛他。
覓婉婉知道,如果不讓季奶奶去,季奶奶就算活着,也永遠不能釋懷這件事情。
人最大的幸福,是有選擇,她成全季老奶奶的選擇,望季奶奶能奔向自己的心願所在之處。
白良平聽了覓婉婉的話,沉默良久,“你說的對。”
快要天黑的時候,雨漸漸小了下來,可泥石流會反複發作,衆人一時犯了難,是不知道往何處去的迷茫。
令覓婉婉沒有想到的是,新廠長翟良策冒着大雨趕過來主持工作。
“大家有家的先回家去,有親戚投奔的先去親戚家安頓下來,沒有地方去的就在這裡先住着,我會安排好大家的衣食住行。”
翟良策是一個五十多歲的清隽男人,渾身散發着書香氣,說出來的話卻擲地有聲。“我帶來了食物、水和被子,最遲明天,我就會做好重建溪城卷煙廠的計劃。”
“我來之前,已經得到了市領導的批準,上面會給我們卷煙廠一筆經費,讓我們重新把廠子建起來的。”
最後一句話說出來,頓時群情激奮,衆人恨不得連夜開幹,把廠子給重新建起來。
劉為民看到這個場景,忍不住紅了眼眶。多少年了,廠裡的工人一盤散沙,領導隻顧着争權奪利,幾百号人愣是什麼事都做不成。
新廠長的到來,讓劉為民看到了希望。
翟良策的到來,雖然早了一些,但他的行事作風,覓婉婉早有預料,并且她還知道,翟良策到來後,溪城卷煙廠的改變,才剛剛開始。
趕在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前,覓婉婉終于到了家,家中一片漆黑。
這場泥石流雖然沒有波及軍區家屬院,卻破壞了周遭的電力設施,如今這一片都沒電。
覓婉婉提着一顆心進房間去找蠟燭,拉卡房間書桌上的抽屜,覓婉婉心中一涼,蠟燭剛好用完了。
黑暗中,她的呼吸開始急促。很快,覓婉婉渾身冒冷汗,她抱住自己,蜷縮在床角,不知如何度過這個夜晚。
一些片段在覓婉婉腦海中不斷閃過,一開始是季奶奶不顧一切奔向山下的身影,後來,那個身影變成了長發飄飄的年輕女子。
黑暗中視線模糊,隐隐綽綽中,覓婉婉似乎看見一個黑影也在朝女子靠近,而她拼盡全力地喊他們,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那種無力感迅速将覓婉婉淹沒,她的意識漸漸模糊,腦海中的景象也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