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很快就敗了,要讓花最美麗的時候留在姐姐身上。”女孩說話很甜。
“謝謝。”文姜壽要買女孩的花,但女孩提着籃子一偏身拒絕了。
“我也喜歡,”紅筱九開口,聲音清脆,“我可以買嗎?”
女孩看看文姜壽,又看看紅筱九,有點猶豫。
“我是我,她是她。小姑娘,你看她幹嘛呀,是我要買你的花,你不用看她的意思。”紅筱九俯下身,指尖點了一下小女孩的臉頰,讓她看着自己。
一絲若有若無的檸檬香,配上琥珀色明亮攝人的眼睛,和一張一合都奪人視線的紅唇,直接給女孩看呆了。
大包小包和一束針織花坐在了店裡。點了兩杯果茶,當然,都是藍莓的,加冰。
文姜壽下意識地拿起一杯果茶輕輕晃動了一下,響起冰塊碰撞玻璃的咔啦咔啦的聲音,
其實紅筱九是能喝冰的,隻是喝多了才會不舒服,但從前姜壽和媽媽一樣整天盯着自己的杯子和買的果汁,弄得她隻敢點少冰,但就算點少冰姜壽也都會習慣性地拿在手裡搖晃了兩下,而且少冰都不能讓姜壽滿意,能把冰塊撈出來的她都會撈出來,然後隻給自己留下一兩塊冰塊,眨眼間就融化了。
導緻和文姜壽分手後,她吃冰塊的時候都生出了感慨——自由的感覺真好。
其實不用聽咔啦咔啦的聲音,光看玻璃杯就知道有很多冰,但肌肉記憶讓文姜壽搖動玻璃杯。一種隻有紅筱九在身邊時才會觸發的肌肉記憶。
但今時不同往日了。文姜壽什麼都沒說,默默把杯放下了。
坐在對面的紅筱九看着文姜壽的動作,微微笑着,一副看你能把我怎麼樣的樣子。
哈哈!冰塊自由!
但嘚瑟着嘚瑟着,紅筱九還是收斂起笑容,解釋了一句:“外面熱得能把人烤熟。”
随後二人陷入沉默。
文姜壽知道自己應該扯點什麼打破沉默,但是天哪,她大腦一片空白。
而紅筱九看看文姜壽耳朵上别着的野菊花,又盯着面前桌上的一束假花,想起麥海女孩的話,忽然眉頭一皺,陷入沉思。
假花能複刻美麗的模樣盛開不敗,而鮮活的花兒有開有敗,
如果我手裡有一枝真花和一枝假花,我一定先欣賞真花,根本不理會假花。
……總之,紅筱九意識到自己有點太執着于記憶裡的文姜壽了。
某種意義上,從前的文姜壽已經消失了,留存在自己腦海裡的,已經是過去式了,現在的、眼前的文姜壽才是更鮮活的。
一直執着于不存在的狀态,會錯失了花開的好時候。
“昨天你問小鬼枯枝的事情,怎麼樣?”文姜壽想了很多話題,但最後卻問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
紅筱九手肘撐在桌上,托起腮,“姜壽,你怎麼總是說掃興的話。”
恰在此時,文姜壽放在桌角的手機連續了震動了兩下,紅筱九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是文将星。
文姜壽沒理。
紅筱九用眼神示意,“萬一是重要的事情呢?”
“不會。”
“萬一呢?”紅筱九堅持。
不會的。文姜壽點開消息:你不來,我一個人多無聊啊,都沒有胃口了。緊跟着的圖片卻是一桌豐盛的菜肴,以及文将星舉着酒杯搞怪的表情。
文姜壽嘴角帶起一絲微不可察的笑,回她:“下次一定。”
紅筱九托着腮,十指往下扒拉着自己的下眼眶——原本她很擔心文姜壽和那鬼東西地感情問題,但從昨天開始,實際上需要擔心的似乎……好像……不隻那鬼東西。
離開店後,紅筱九繞到文姜壽背後主動接過了她右手上拎的袋子,然後一把牽住了她空出來的右手。
下一秒,文姜壽像根木頭一樣猛地杵在地上了,然後睜大眼睛扭頭身旁的紅筱九。
“你幹什麼?”在她開口前,紅筱九對上她的目光,先一步搶了她的台詞,“突然停下……”
“我不能碰你。”一番沉默後,文姜壽提醒她。
“我知道,所以是我抓着你的手啊。”說着,紅筱九更加用力地握緊了她的手。
文姜壽緩緩轉回頭,目視前方,一動不動。
“疼嗎?”紅筱九歪歪頭。
“不疼。”
但是,糟糕,我好像忘記怎麼走路了。
理智告訴她不能碰紅筱九,但身體就是忍不住。她的手指像是有自主意識一般,總想回握住紅筱九的手,但手指微微彎曲了一下後又驟然伸直,筆直的手掌像是老電影裡機器人不會彎曲的手掌。
然後,文姜壽邁出了第一步。
但是步子簡直……沒眼看,是會讓旁人誤認為她是特殊人群的程度。
于是沒走幾步,她就停了下來,甚至渾身冒了一層汗。
紅筱九壓不住嘴角的笑,“你怎麼了?”
文姜壽眨眨眼睛,“我好像不會走路了。”
“那我拉着你走?”紅筱九邁出大步拽着文姜壽往前走。
或許是想通了一點事情,她現在很開心,走路昂首挺胸大闊步,又有點蹦蹦跳跳的,有點蓬的薄紗裙擺随着她的步伐在她小腿邊甩動,如一群翩跹的蝴蝶。
散在後背上不停搖晃的發尾,文姜壽看着她散在後背上不停搖晃的發尾,讓她的心也似一葉小舟,在晃悠。
回家時已經是傍晚了。文姜壽将車停到院子裡,她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一條腿都邁下去了,副駕駛上的紅筱九卻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
文姜壽回頭。
“你的花蔫了。”紅筱九卻隻是把那朵野菊花拿了下來。
文姜壽摸摸臉,好丢人,她完全忘記自己耳朵上别着朵花了……
紅筱九找來一個一次性紙杯,裝滿水,把野菊花放在了水裡。貓咪蹲在一旁,擡起爪子碰了碰花朵。
晚飯後,小鬼掏出來一堆碎布片和棉花,在客廳給貓咪縫小玩具。紅筱九為了套出那鬼東西的身份信息,也加入了進去。
而文姜壽洗完紅筱九的衣服,收拾了一下,成了第一個躺在了床上的人。
“今晚她還會來我房間嗎?”她心想着,躺在床一側,而不是中間。
她從床頭櫃上拿起一本書,但翻了幾頁就煩悶地合上了,然後她又靠在床頭上看手機,最後又把手機扔遠了——她感覺不管自己現在做什麼都很刻意,就像刻意在等紅筱九來自己房間一樣。
于是她幹脆什麼都沒做,躺在床上,望着落地窗旁邊的枯枝。
窗外墨藍色夜空上的銀月亮皎潔明亮,像是一塊高檔手表的表盤,丢失了指針,隻剩時間刻度。
一直以來,文姜壽都是枯枝不離手的,但自從紅筱九回樹纖島後,她就“冷落”枯枝了。
紅筱九拖着挫敗的步子上樓了,她套了一晚上仍是沒有套出來一丁點那鬼東西的身份信息。
“奇怪,從我知道自己被困樹纖島的那天後,就再沒有做噩夢了。”紅筱九很自然地上了床。
文姜壽面朝紅筱九側躺着,問道:“你覺得當時要把你拽離樹纖島的那股力量,是你的幻覺嗎?”
“是真的吧。唉反正第二次去試就沒有了。不要再想了,大概隻是我疼昏了的錯覺。睡吧,睡吧。”
“那睡前我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紅筱九蓦地笑了,“你好傻,想問就問啊,問多少都行。”
“在你回樹纖島之前的那段時間裡,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
紅筱九認真想了很久,久到文姜壽都以為她睡着了。
“沒有。沒有奇怪的事。”
也可能是确實有什麼奇怪的事發生了,但我沒發現的。
紅筱九忽然想起來什麼,又說:“那鬼東西告訴我它能驅使活人,或許我明天該問問它,它是怎麼把我弄來樹纖島的。”
扭頭卻看到文姜壽已經睡着了,昨天一整晚她就沒睡幾個小時,身體早就困乏了。
深夜裡,紅筱九又聽到了文姜壽的夢呓,夢裡的她似乎被綁架了正在掙紮,踢了兩下被子。
紅筱九豎起耳朵仔細聽着。
“小九……”
聽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她心裡是開心的,但轉念一想,姜壽做的是噩夢啊……
于是她屏住呼吸撐起胳膊挪到文姜壽身側,然後側耳俯身,趴在她臉前,想聽清她的聲音。
噩夢裡的文姜壽已經被逼到絕境了,嘤咛哭腔都已經出來了。
現在紅筱九才勉強聽清了她的夢話:“紅筱九……求你别過來……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