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長到跟她一樣高,臉卻垮得像融化了的冰激淩,這時候再回去努力維持臉的标準,那身體就會扭曲變形,大部分時候,就像秦熏的臉長在了蛇身上。
秦熏欲言又止,難怪互聯網上的大家那麼讨厭學人精,這真的有點讓人生理不适了。
她眼角抽了抽:“别跟着我!”
“别跟着我!”那東西學着她說話,但它俨然并未熟練掌握人類聲帶的用法,有些地方破音,有些地方走調,主打一個“嘔啞嘲哳難為聽”。
陳然建議:“你可以開槍打它的。”
秦熏瞥他一眼,他飛快低下頭,但眼中那道精光還是沒能逃過秦熏的眼睛。
她心裡冷笑,這東西既然有極快的速度和能把鐵皮車打出凹坑的力量,她不覺得一槍下去把它們激怒了會有什麼好結果。
她冷冷道,“我都沒沖你開槍,打它們做什麼?”
陳然悻悻閉嘴,沒說話了。
但這怪物跟着她也着實煩人,秦熏回頭看了眼身後的骷髅,“你不能趕走它?”
“它隻是在跟你打招呼,它很喜歡你。”
秦熏不雅地翻了個白眼,果然非人物種的腦回路都是這麼奇怪的是麼,這也能被歸在打招呼的範疇?
“讓它别跟着我。”
它于是擡手摸了一下那隻怪物的頭。
也不知這家夥和怪物傳遞了什麼訊息,對方在原地愣了一下,緊接着臉上的五官和畸形的四肢就緩緩消失了,變成一個光滑的圓球,慢吞吞滾回叢林中。
這一舉動激起了怪物群的連鎖反應,它們紛紛褪去僞裝出來的人類外表,以球的形态在林中自由活動。
陳然瞪大眼睛,他看看森林又看看秦熏,終于忍不住問道:“您二位到底什麼來頭?”
秦熏語氣不善:“不該問的别問。”
一直安靜跟在她身後骷髅此時卻突然插話:“秦老師是業界有名的驅邪大師,術法高強,收價公道。而我是秦老師的助理,你可以叫我阿冬。”
“秦,秦老師?”陳然驚詫地看向秦熏,“是說這位?”
阿冬點點頭,很憧憬似的:“跟在秦老師身邊,我真的學到好多。”
秦熏:“……”
她眼前一黑,這家夥還真會睜着眼睛說瞎話。
阿冬不知從哪兒弄出一張金燦燦的名片,遞給目瞪口呆的男人:“如果你能活着離開的話,日後遇上麻煩,可以找我們工作室咨詢,也記得多幫我們宣傳。”
陳然愣了一下,“工作室?”
“是的,我們……”
眼看說下去要沒完沒了,秦熏聽不下去了,她用槍捅了捅陳然的後背,又警告地瞥了滿嘴跑火車的阿冬一眼,“夠了,都閉嘴,繼續走。”
被槍指着,陳然渾身一激靈,不敢再多話,老老實實引着他們一路深入到叢林盡頭。
叢林盡頭是一片黑暗,越過這片黑暗,能看見遠處的一段公路,公路邊立着棟陳舊的建築,昏黃路燈映亮建築主體。
秦熏眼睛微微睜大,這建築分明是外界已被拆掉的老三院。
這建築于秦熏而言,又熟悉,又陌生。
說熟悉,那是因為她三年前就是在老三院的病房裡醒來的。當時是有人在自家門前看見昏迷的秦熏,把她送進了醫院。
醫生懷疑秦熏可能是腦部受了創傷,導緻失憶,所以讓她留院觀察了一段時間,實在查不出她身體有什麼問題才放她出的院。
她在老三院待了有半個多月,半個月裡幾乎把老三院每個能去的地方都逛了個遍,能不熟悉麼。
可說陌生,又是真陌生。
她記憶中的老三院即使在夜裡也燈火通明的,随時能看到夜班護士和大夫忙碌的身影,可眼前的建築沉默矗立在昏黃的路燈下,毫無光亮。
她問陳然:“你說的通道,在醫院裡?”
陳然點頭:“應該吧,那幾隻怪物們都往那邊走了。”
秦熏若有所思,王赫說自己在老三院,多半他也進了這個區域。
剛在林中的時候,還有些不知哪兒來的幽光照明,出了林子後,附近就很暗了。
她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照明。
可無邊的黑暗沉重厚實,就像幹燥的海綿,吸走手機上這點微弱的光,伸手出去,隻能勉強看到一點輪廓。
黑暗裡有一些細碎的聲響,聽着人心裡不安,但好在離醫院已經不遠,有路燈的光指引方向,隻要摸黑朝那個方向走就行,最多也就十來分鐘的事。
剛這麼想着,她忽然覺得皮膚癢得厲害,像是有成千上萬隻小蟲在身上咬,她忍不住動手撓了兩下,指尖卻溫熱潤濕,她一愣,這手感不對啊。
她手上也沒水,怎麼會這麼濕濕黏黏的?
擡手一看,秦熏人都懵了:她指縫裡全是幹涸的血漬,剛撓過的地方也是一道道血痕,貫穿整條小臂,但她一點兒也不痛,隻是癢,奇癢。
她摸黑看了身旁兩人一眼,這兩家夥居然一點動靜沒有?難道就她這麼倒黴?
阿冬也就罷了,這家夥又不是人,怎麼陳然也這麼安靜。
她舉起手機照向陳然,光正好打在他臉上,那是一張蒼白至極的臉,五官扭曲,冷汗遍布。
他努力動着嘴,似乎想說話,但嘴唇一張一合,卻什麼聲音都沒有。
秦熏心一緊,忙将光源下移,面色陡然發白。
難怪發不了聲,因為他整個喉管都不見了,脖子隻剩了一半,斷口猙獰參差,像是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
她後知後覺,黑暗裡那細碎的響動不是别的,而是咀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