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冰冷氣息順着她的手臂鑽進匣子中。
頃刻間,整片森林飛快枯萎,枝葉凋零。
無數大樹拔出自己發達的根系,像人一樣奔跑着,兇惡撲向在林間閃轉騰挪,一路往西的秦熏。
秦熏面無懼色,即使有樹枝穿透她的軀體,甚至她的心髒,她也絲毫未懼,依舊堅定地往西邊那個大峽谷沖去。
隊友們的直升機在森林上方盤旋,震耳欲聾的轟鳴聲為她指引方向,她知道自己越來越近了。
果然,又跑了十來分鐘,眼前豁然開朗,峽谷斷崖就在前方。
崖下一片漆黑,漆黑的霧浪翻騰,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底下不安躁動,她鼻尖嗅到濃郁血腥。
手裡的匣子愈發冰冷,秦熏握緊它,“下面交給你了。”
她手臂掄圓,把那匣子丢進峽谷裡。
霎時,林中所有發狂的樹都停下動作,呆立原地。
秦熏有點緊張,“成功了麼?”
耳麥裡傳來直升機上隊友的答複,“峽谷裡的躁動平息了。”
她終于長舒了一口氣,“那就好,放繩下來吧,拉我上去。
她攥着繩子攀到半途,上面拉繩的隊友突然齊齊面露驚恐,瞪着她身後。
秦熏猛地回頭,一道看不清形狀的龐大黑影突然撕開峽谷底下凝聚着的濃霧,朝天上拍來。
那像是什麼東西的觸手。
直升機被黑影掃過,崩潰解體,帶着秦熏一起墜下萬丈深淵。
她猛地睜開眼睛,眼前是那盞昏黃路燈,阿冬抱臂倚着燈柱,靜靜盯着她看。
“我,我這是過來了?”秦熏愣愣回頭,身後就是那片林子,哪有什麼被黑暗籠罩的空地,陳然的屍體也不見了。
她忙問阿冬,“那陳然呢?他也過來了?”
“不。”阿冬淡淡道,“他的氣息在出林後就消失了。”
秦熏垂下眼睫,看來陳然的死是真的,她經曆的那片黑暗,并非幻境……
她擦掉手臂上的血痕,露出底下毫發無損的皮膚,身上倒是不癢了,就是親眼見着人被活生生吃掉給她帶來的心理陰影還在。
算了,過都過來了。她閉了閉眼睛,将陳然的死強行抛在腦後。
正欲開口另起話題,阿冬突然道:“你剛在做夢?”
問的是剛閉上眼睛那會兒?秦熏屈指揩去面頰上的冷汗,“嗯,這段時間經常做夢,還都是同一個夢。”
“夢魇?”它似乎覺得很稀奇,“我竟不知道你有這個困擾。”
秦熏翻了個白眼,“還不是因為你,你一來我家,我就開始噩夢纏身。”
“以前我也來找過你,你從來不會這樣。”
以前?秦熏聽出點意味來,“你是說……‘你蘇醒,然後來找我’這樣的流程過去也發生過?”
“對,我們的合作關系持續了很多輪。”阿冬補充道:“不過這次有點不一樣,你完全不記得我。”
很多輪?秦熏腦中嗡了一下:“等等,你這說的一輪……是多少時間?”
阿冬想了想,“通常我恢複身體後就會跟你告别,玩一段時間後再度沉睡,等下一次被喚醒,再找上你。每個階段時長都不一定,因此一輪時間短則十年,長則百年。”
秦熏懵了,這麼長!
她指了指自己,“人的壽命也就一百來歲吧,你确定之前跟你這一輪一輪合作的人是我?”
阿冬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是的。”
秦熏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她難不成是個老怪物?
她忽記起夢裡那個精緻的盒子,現在一回想,跟它自稱被她燒了的容器長得一模一樣啊。
她忙問,“我以前有和你去過一個峽谷嗎?是坐直升機去的。”
“每一輪都會去。”阿冬淡淡道,“一般我醒了,裡面的東西也就醒了,我們每次都會去鎮壓它。”
秦熏擰起眉頭,“裡面的東西?那是什麼?”
“我不知道,你從來沒告訴過我。”
“那上一輪,我們鎮壓成功了嗎?”秦熏想到夢裡那架墜機的直升機還是有點心有餘悸。
阿冬有些苦惱,“我喜歡把新鮮重要的記憶放在容器裡,可因為容器被毀,現在剩下的隻有些無關緊要的遙遠記憶,上一輪的記憶也已經被燒掉了。”
秦熏:“……”
她幽幽歎了口氣,算了算了,多想無益,車到山前必有路,慢慢來,總能搞清楚她的身世之謎。
這年頭,管你是超人降世還是天王老子下凡,都得打工賺錢,先把王赫找到再想其他。
她看向眼前的醫院,“就是這裡了吧?”
老三院是幾十年前建築風格,整體并不大,隻有一棟樓,五層高,有很多窗子。
路燈正對着二樓,将一扇窗照亮,秦熏清晰地看見窗子裡立着一個人影。
她看不清那是男是女,人影頭部淹沒在黑暗中,也不知是不是長發遮住了臉。
它就那樣站在窗口,一動不動對着唯一的光源,公路邊的路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