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迅速拉開車門下車,瞧了瞧駕駛座窗子,“打開車前蓋。”
陳發猶豫片刻,依言照做。
秦熏倒吸了一口涼氣——車前蓋内的車體部件此時居然被一團團肉一樣的東西取代,它們塞滿了整個車前蓋區域,像在呼吸一樣,緩緩起伏。
肉裡扒拉出一隻畸形的小手,剛才在縫隙裡摸索摳撓的就是這東西。
手撐在肉團上用力,撐出一個血糊糊的腦袋,接着是完整的身體,大概隻有成人小臂那麼長,是嬰兒的體型。
秦熏當機立斷,猛地合上車前蓋,但那東西速度更快,它猛地撲上車前風擋,血糊糊的臉和陳發隻隔了一層玻璃。
啪地一聲脆響,玻璃四分五裂,怪物的手指突破阻礙,在玻璃表面撕開一個大口。
陳發似乎徹底宕機了,愣愣坐在駕駛座,一動不動。
“發什麼呆?!”秦熏一腳踹飛即将撲到陳發面上的怪物,哐哐砸了兩下車窗,“還不趕緊下車!”
要是這人現在死在這裡,這樁委托還沒開始可就失敗了。
陳發嘴唇小幅蠕動,急急忙忙打開車門,秦熏剛要拽着他離開,他卻拂開秦熏的手,大步沖向那隻被踹進草叢裡的嬰體怪物。
“你活膩了?”秦熏一把扯住他的後領,這麼一會兒功夫,那隻怪物又撲了過來。
陳發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居然掙脫了她的控制,張開手臂迎了上去,如獲至寶般緊緊攬着那一團血糊糊的東西。
“爸爸……”
秦熏探出去準備攻擊的絲線蓦地頓住,面色霎時怪異無比。
是她的幻覺嗎,這怪物剛才是不是開口說話了?
陳發摟得更緊了,“爸爸在這兒。”
秦熏:“……”
這什麼情況?這不太對勁吧?她緊緊盯着眼前這和畸形肉團深情相擁的陳發,神情愈發凝重。
那個肉團正在長大,幾分鐘前還是新生兒體型,現在已經快能站起來了。
她忽然記起來了。
她那本日記上記錄過類似的怪物——嬰靈。
嬰靈吸食人類情緒成長,與被吸食者間會建立畸形的寄生(親子)關系,使得宿主對嬰靈産生庇護本能,一直供養到嬰靈成年。
成年嬰靈表面看上去和人類無異,食物則會從無形的情緒變成有形的血肉,慢慢吃光宿主身邊的人。
宿主死亡時,它們會退化回嬰體階段,潛伏在屍體中,等待屍體周邊出現情緒波動強烈的人,這便是它們選中的新宿主。
她有些頭痛,恐怕車裡那并非是一具單純被根妖操縱的僵屍,而是精心選好的“埋了雷”的屍體,一旦根妖離體,就輪到嬰靈登場了,一屍兩用,這未免太精打細算。
眼看肉團即将長到小學生體型,秦熏不再猶豫,直接用絲線操控了陳發,令他心情保持平靜,斷開給嬰靈的情緒供給。
嬰靈依稀可見人形的臉上出現一絲困惑,卻還是趴在陳發懷裡沒動。
秦熏心下了然,果如她日記裡記錄的那樣,嬰靈認準宿主後不會更改,除非宿主死亡。
嬰靈沒有靈魂,無法操控,要想殺死它們,最簡單粗暴的手段當然是連帶着宿主一起殺了,然後趁他們沒能找到下一任宿主,燒了屍體;但想也不用想,哪怕是看在那一小袋金子的份上,秦熏都不會選擇這個方式。
而其他的方法嘛。說簡單簡單,說難很難——隻要宿主一直沒有情緒波動,以宿主情緒為食的嬰靈就會在成年前先餓死。
沒有情緒,對人類而言無異于天方夜譚,但對被秦熏控制的“提線木偶”,卻是小菜一碟。
正如嬰靈駭人的成長速度,它的死亡也來得很迅速,僅僅幾分鐘,它的身體就開始萎縮。
小巧突然湊到秦熏身邊:“秦姐,你想殺了它?”
秦熏一頓:“不行嗎?”
“我覺得有點危險。”小巧看不出表情的頭部似乎透着幾分憂慮:“如果隻是幫忙盯着也就算了,但您現在選擇對他們派來的東西動手,日後會不會被他們報複?”
“他們?”秦熏問它,“你指柳湘說的那些狩獵修行者的存在?”
“嗯。”小巧憂心忡忡:“聽上去很麻煩的樣子。”
秦熏無甚所謂道:“既然選擇做這一行,那就少不了得罪人了。”
既然在柳湘眼裡,她也能被定義成修行者,那對于那些人而言,她也遲早會被當成狩獵對象,不過是早一天晚一天的差别。
選擇答應這項委托,不僅僅是因為柳湘給的報酬,更是因為她需要搭上柳湘這條線。
柳湘給出的“修行者”線索很是關鍵,她或許能憑此窺見這個古怪世界更多的秘密,為此,她願意付出一些代價。
小巧聽懂了她的潛台詞:“我明白了。”
随着嬰靈死亡,化作飛灰,那些塞滿了車前蓋的肉塊也消失了,兩人重新上車。
車輛駛離這篇僻靜地,重回馬路,好在離陳發家已經不遠,雖然車窗玻璃已經破得不像話,還是勉強撐過了這段路。
十五分鐘後,兩人抵達陳發家門口,果如他所言,門口的地毯邊依稀可見紙灰痕迹,地闆上也有幾塊凝固了的暗色燭油。
陳發在她的指示下開了門。
秦熏蓦地擰緊眉頭,這裡面,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