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東西……秦熏想了想,姑且把它記作敲門者。
敲門者在她空間裡設那扇門的目的暫且不說,但它敲門,必然是想讓秦熏完成“開門”這個動作的,可她并沒有。
于是它讓梅林祭壇過來守株待兔,把她困住。她無處可逃,唯一能嘗試的辦法隻有打開空間裡它留下的那扇紅色的門,這樣一來,她便完成了“開門”的動作,實現它的目的。
在這之前,她當然不能死,梅林祭壇就算氣炸了,也不敢違逆主人的指令,所以才不能殺她。
理清這一點,秦熏心上壓着的大石頭并未減輕分毫。對上梅林祭壇,她起碼還能出上幾招;可要是換成敲門者,她甚至無法生出半分抵抗的勇氣,連給阿冬報仇的想法都不敢有。
她搓了搓手臂上豎起的雞皮疙瘩,隻是簡單回想,血脈中那本能的恐懼感就能令她牙關打戰,那種全方位的壓制令她尤其不甘,卻又真無可奈何。
得立馬逃出去。而且無論如何,都不能打開空間裡那扇門,這一步是絕對不可退的,否則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她目光望向牆壁上那個尚未閉合的通道,從地下車庫來到此處走的就是這條道,通道那邊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和印象中的車庫迥然不同,誰也不知道進了通道後會落得一個怎樣的下場。
秦熏想了想,操縱身邊的一具屍體走進通道,寂靜的廢棄大殿中登時響起一連串細碎的響動。
她耳尖抖了抖,這個動靜有點耳熟,怎麼聽着像咀嚼聲?
她将那具屍體拖了回來,果不其然,身體隻剩一半了。她湊近細細檢查斷口處,是十分細密的啃咬痕迹,黑暗中似乎蟄伏着什麼吃人的怪物。
秦熏眯起眼睛。
會吃人的黑暗。這情況她遇到過的。關蛻靈的那個森林外,便有這樣的一片黑暗。
會是巧合嗎?怎麼看都不像呢。
她定了定心神,邁步跨進通道。果不出她所料,熟悉的微癢感在席卷她露在外面的每一寸肌膚。
走了多遠,那黑暗就咬了她多久,隻不過她恢複速度比被吃的速度快,能給她造成的也隻有這種瘙癢了。
她按照森林裡那次的經驗,閉上眼睛,埋頭往前走。
不多時,她隐約感覺眼皮外有亮光,睜眼一瞧,眼前已不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而是聳立在昏暗月光的一座中世紀古堡。
月亮被烏雲遮擋去大半,隻隐約透出些輪廓。
月亮……秦熏心裡咯噔了一下。她忙低頭看向鏡子,果然,鏡子裡的畫面動了起來,不一會兒,口袋裡的小巧和毒蛇也開始翻騰,翻騰幅度前所未有的大,隻有離靈魂很近的情況才會如此。
秦熏面色微變,她這是陰差陽錯進了獻祭空間嗎?!
她提起十二分警戒,獻祭空間隻有被獻祭的靈魂才可入内,因此,沒有靈魂的阿冬和靈魂無法離體的她原是不可能進得來的。
但現在她卻就好端端站在這兒了,還是以肉身的狀态。隻有一種可能,空間的主人對她放開了限制,換言之,請君入甕。
是梅林祭壇,還是那個神秘的敲門者?這也是它們計劃的一環麼?
她猛地回頭,身後已沒有來時的通道,隻有一大片斷垣殘壁,那被打碎的石柱,還是不久前柳湘身體變大時留下的傑作。
這些沉在地下的古建築,此時此刻居然全被搬上了地面,搬到了夜幕之下,和眼前不遠處的古堡遙相對望。
秦熏額角冷汗直冒,立在原地遲疑片刻,還是硬着頭皮邁開步子。
她沒有感覺到敲門者那可怖的壓迫感,它并不在這兒,事情還有轉圜餘地。既然已經回不去了,不如先把柳湘和小巧救回來,多個人也多份力量。
再不濟她還有空間這一保命的手段,情況不對立馬躲進去,隻要不開那道門,起碼能保證活着。
夜風襲來,吹散頭頂蔽月的烏雲,清亮月輝登時灑滿整片大地。
秦熏如遭雷擊,劇烈而熟悉的刺痛從她靈魂深處湧出,遍及全身各處。
是靈魂傷害!她面色劇變,這月光和醫院的強光一樣,也是吃靈魂的!
來不及多想,她迅速躲回空間中,躺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那種難以言表的痛楚才緩緩抽離。
她揉着眉間,心緒沉重。
若說那吃人的黑暗還隻是令她心生懷疑,這配套的吃靈魂的亮光則徹底坐實了她的猜想——肉錢工廠的空間布置,多半正是梅林祭壇的傑作。
說得更深些,肉錢工廠背後的主導者可不止蛻人們,那神秘的敲門者也絕對脫不了幹系。
今日遭遇,可以說是她倒黴撞上了,也能說是之前壞了對方好事招來的報複。
她瞪着自己空間裡那扇突兀的門,恨得牙癢。要不是暫時招惹不得,她鐵定拎把斧頭近來把這破門劈了。
狠狠唾罵幾句發洩完怒火,她躺在地上思考對策。
按她的經驗,光亮持續時間并不長,中間會有一段安全期,這個周期可以用柳湘鏡子裡的畫面推算。
她隻要在光亮的時候躲進空間,安全期趕路,找到柳湘小巧後,再把它們的靈魂拉進來,在空間裡養好了,再一起想辦法。
秦熏盯着鏡子,當畫面下移,出現水井時,她迅速離開空間。如她所料,烏雲再次遮蔽了月光。
她邁開腿,向古堡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