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秋沒等太久，就見王芳拖着一個比王芳還要高出一頭的大編織袋回到了後廚。她剛要上前幫忙把袋子拿下來，就被王芳阻止了。

“可給我離遠點吧，這東西不是你能碰的。”

王芳解開編織袋的封口，倒出一團人形的東西。向秋定睛一看，隻見它全身呈淡橘色，略帶透明感，材質似乎與昨天陸時那雙膠鞋的鞋底相似。盡管無法用手觸摸，僅憑肉眼就能判斷它具有極高的彈性。這個物體此刻無力地躺在地上，既無呼吸也無心跳，似乎沒有任何生命征兆，然而它确實是一個人形，它的“手背”上還印着“合格”的字樣。

“給，想摸就摸一下吧。”王芳遞給向秋一副手套，是棉線的。

向秋一愣，趕緊接過手套道謝：“謝謝王姐。”

這副手套雖然質地粗糙，但是拿在手中可謂安全感滿滿。向秋戴上手套，壯着膽子伸手去碰觸那團人形物體。和想象中的差不多，摸起來有一點硬、一點彈，類似鞋底的手感。

正當向秋打算把手縮回的那一刻，地上的膠皮人突然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向秋被這一變故吓得措手不及，猛地抽回手，連連後退幾步，“哐”的一聲撞到了身後的案闆，上面的鐵盆嘩啦啦落了一地，發出巨大的聲響。向秋跌坐在地上，眼神中滿是震驚，剛剛那一下，她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人”的力度和溫度，絕不是一個沒有生命的物體所能擁有的。

它還活着，并且還有求生的意識。

王芳也被吓了一跳，迅速上前幾步，将向秋扶起：“沒事沒事，這些經過質檢的都已經沒什麼攻擊力了，不會傷人的。”

這邊向秋驚魂未定，那邊王芳麻利的從櫃子裡取出繩子，綁上了橡膠人的雙手雙腳，限制了它的行動。

王芳處理好橡膠人，回頭就見向秋盯着它手上的“合格”印戳出神，她壓低了聲音，用隻有向秋能聽到的音量解釋其中緣由：

“這些東西……人，在進場初期被送進煉膠車間，他們聽從班組長的要求操作機器，經過混合後變得聽話、服從一切。然後就開始在剩下的成型車間和冷卻車間進行定向加工，形成軟硬度不同的‘産品’。再由質量檢測車間進行最後的調校，合格後會在其手背上形成‘合格’印戳。”

什麼意思，不是說還有個包裝車間嗎？向秋不會錯過這麼好的提問機會，同樣壓低了聲音：“所以，這裡說是食堂，實際卻是包裝車間？這個……‘食材’是不是下一步就要被‘吃’了？”

“想什麼呢，還包裝車間。”王芳斜睨了她一眼，把剩下的繩子塞回櫃子，“現在自産自銷了，用不上包裝車間了。但是這個‘食材’一會兒确實是需要送過去的。怎麼，你想救它？”

向秋眉眼低垂，被綁着的橡膠人在聽到“救”這個字的時候明顯彈了一下，身體明顯地彈了一下，仿佛被電流擊中。人她自然是想救的，但是她真的有這個能力嗎？她深吸一口氣，就算是救不了，至少不能死在自己手裡。

“呵。”王芳看向秋一臉糾結的樣子，聲音壓得更低，“你怎麼把手指頭變回來的，給他來一點。然後我去舉報質檢車間，質檢車間自檢需要三天時間，這三天我同樣會被限制行動，不能給你提供便利。你和你們那幫人隻有這三天的時間可以自由行動。質檢自查結束後會有個快速爆發期，到時候不光我會失去理智，所有人都會進入快速感染期，會死很多很多人。”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這麼做。這樣你們仍然可以繼續現在的模式一點點調查……”

向秋打斷王芳：“但是調查期間會持續死人，對嗎？”

說着，不等王芳回答，她起身拿出兜裡剩下的碎葉子兌了水，澆在了橡膠人身上。被水澆到的地方變化肉眼可見，幾秒鐘的時間便恢複了皮肉。

“居然是真的，我終于等到了。”王芳低頭看着橡膠人喃喃自語。

王芳擡眼看着向秋，眼圈漸紅。半晌，她突然走過來輕輕抱了向秋一下，然後把地上的人塞回袋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半個小時後，工廠突然響起了廣播，通知所有工人回宿舍，停工三天。

向秋站在餐廳門口，等人過來找她。

第一個跑過來的是陸時：“向姐，知道怎麼回事嗎，突然停工了。”

“等一會兒人齊了我一起解釋吧。”

伍懷等人很快找了過來，向秋數了數，還不錯，人沒少。她簡短講清了停工的前因後果，然後默默等着衆人的反應。

“你這麼做沒什麼錯，進來就是為了救人的。咱們動作盡快吧，趕緊找出污染物。”伍懷一錘定音，“走吧，先去一車間。”

車間内部比向秋想象中大很多，高聳的機器沿着牆壁排列，發出嗡嗡的低鳴聲，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難以言喻的刺鼻氣味。